来源：知乎，作者：虚妄的绝望，
谁让希特勒攻打斯大林 希特勒的致命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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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此书的方法和立场（地缘政治决定论）我不喜欢，但提供的一些历史资料还是很有意思。
此书拒绝将战争爆发单纯归咎于阿道夫·希特勒的个人野心或德国的内部扩张需求。全书论述致力于证明纳粹德国的崛起与二战的爆发实际上是西方列强——特别是英国与美国——精心策划的地缘政治工程，其终极目标在于通过德俄两国的相互毁灭来确立盎格鲁-撒克逊集团的全球霸权。
书中对“绥靖政策”进行了重新定义，认为这并非英法两国面对纳粹威胁时的软弱或误判，而是一种主动且精密的战略部署。从莱茵兰非军事区的重军事化到德奥合并，再到慕尼黑协定肢解捷克斯洛伐克，这一系列事件被解读为西方列强有计划地消除德国东进的障碍。捷克斯洛伐克的工业资源与地缘屏障被有意移除，旨在为德国国防军打通进攻苏联的地理通道并提供必要的军备支持。
波兰在书中的形象并非单纯的受害者，而是西方反苏战略的激进参与者。分析指出波兰曾长期寻求与德国结盟以共同肢解苏联，但最终因英国情报机构的介入与操纵而与德国反目。波兰的覆灭被描述为英国为挑起德苏直接冲突而抛出的诱饵，其目的是消除德国与苏联之间的缓冲地带，迫使两国边界直接接触从而诱发战争。
目录
摘要 4
作者序言 4
为何二战历史至今仍充满谜团 5
谁给了希特勒资金？ 10
列夫·托洛茨基——德国纳粹主义之父 31
为何英法不愿阻止第二次世界大战 59
伦敦和巴黎为何将维也纳与布拉格拱手让给希特勒 85
阿道夫·希特勒如何在一日之间变成”无耻侵略者” 104
为什么西方既不喜欢莫洛托夫，也不喜欢里宾特洛甫 124
被背叛的波兰 154
英国如何将法国弃之不顾 163
阿道夫·希特勒的致命爱情 182
参考文献 195
注释 200
摘要
本书揭示了谁推动希特勒对斯大林发动自取灭亡的进攻，谁才是1941年6月22日这场俄罗斯历史上最惨痛灾难的真正策划者与煽动者。那些曾为希特勒及其政党提供资金、助其掌权的势力，其真实目的在于推动纳粹进攻苏联，以”修正”西方情报机构此前将布尔什维克扶植为俄国领导层的错误决策。列宁及其团队未曾携款潜逃，反而留下来重建强国，拒绝将国家”出卖”给西方。本书以大量史实材料为基础，完整梳理了从1919年9月至1941年6月22日的事件发展逻辑，最终让读者认清谁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真正纵火者——那些必须与纳粹共同承担其滔天罪责的元凶。
作者序言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为俄罗斯牺牲的英烈。
本书并非关于伟大的卫国战争。本书亦非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您不会在此找到关于交战各方坦克、火炮和飞机数量的精确数据。
我们不会详述海上、空中和陆上的战斗细节。
本书并非阿道夫·希特勒的传记，也不是对纳粹党历史的细致研究。
我们不会深入纳粹意识形态的黑暗丛林，也不会详细统计法西斯刽子手的无数受害者。
这本书讲述的是另一些内容。
它讲述的是那些使这场可怕战争成为可能的人。
它讲述的是那些资助希特勒及其政党的人。
它讲述的是那些帮助他们上台的人。
它讲述的是那些向他们提供武器、新领土和实力自信的人。
谁完全有理由坐在被告席上，与法西斯德国的领导人共同承担他们史无前例的罪行责任。
本书将为您揭示人类历史上最残酷战争的真正策划者与煽动者。
为何二战历史至今仍充满谜团
这场战争将终结所有战争。下一场也是。
戴维·劳合·乔治，
英国首相
我曾深入研究过诸多战争史，发现一个亘古不变的现象：同时代的人总将战争归咎于不可预知的未来，殊不知战火早已逼近他们的国门。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关于这场战争的著述可谓汗牛充栋。照理说，人类历史上最血腥的这段冲突理应不再有任何未解之谜。但事实恰恰相反。史学家们详尽统计了交战双方的坦克、火炮、士兵和战机数量，却始终无法回答那些最根本的质疑。当我们阅读任何关于这段历史的著作时，种种令人不安的疑问便会油然而生。只要稍加推敲那些学者与评论家们提供的基础解释，其漏洞便昭然若揭。
在这类蹩脚研究的一页中，你可能会看到阿道夫·希特勒梦想征服全世界，而翻到下一页却会惊讶地发现，对于 1939 年 9 月爆发的战争，德国竟毫无准备。据说纳粹原本只打算进攻波兰，并指望英法不会出手援助其盟国波兰。因此希特勒集团对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措手不及。史学家记载，在这场第三帝国的首场战争进行三周后，德国国防军的航空炸弹就开始告罄；而在仅用六周击溃法国后，德军的所有弹药竟已消耗殆尽 [1]。
请允许我提出疑问，难道征服世界是这样准备的吗？要占领我们的星球，仅备足两个多月战斗所需的军事装备显然是不够的。我们的蓝色星球上还有广袤的空间。而众所周知，空间从不容忍真空。要在这片领土上建立自己的统治，首先必须清除他人的势力。当时哪些国家是超级大国？并非希特勒已做好战争准备的波兰。当时政治版图上的主要玩家是英国、法国、美国。而纳粹德国恰恰没有做好与这些国家开战的准备……
要在英国登陆，要征服远隔重洋的美利坚合众国，需要庞大的舰队。希特勒确实在建造这样的舰队。但这项大规模造船计划预计要到 1944 年中期才能实现 [2]。此外，希特勒曾多次对其海军将领表示，对英国的战争也不会早于这个日期爆发 [3]。
那么德国为何要在1939年仓促参战，比预计的完全备战时间足足提早了四年？德意志帝国的元首究竟选择了怎样一条匪夷所思的征服世界之路？在尚未准备就绪时卷入冲突——这无疑是自取灭亡的必败之局。既然如此，希特勒为何要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为何要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开启战端？
然而两年后，阿道夫·希特勒竟做出了更为愚蠢的举动——悍然进攻苏联。1941年6月22日这个日子，注定成为第三帝国灭亡的倒计时起点。尽管德苏战争初期取得了惊人战果，但德国不可避免地滑向溃败的深渊，只因陷入了两线作战的泥潭。历史学家与军事专家公认，同时在西线与东线作战必将导致德国军事力量的彻底崩盘。难道阿道夫·希特勒对此竟毫无察觉？
知道。赫尔曼·劳施宁在《希特勒的演讲》一书中记录了元首对各种话题的思考，包括他的战争计划。耐人寻味的是，当被问及如果英国和法国与俄罗斯联合起来会怎样时，希特勒给出了明确而简洁的回答：“那我就彻底完了。”但这位健谈的元首并未就此结束话题：“但这永远不会发生。否则我就只是个白白占据这间办公室的失败者”[4]。
1939 年 11 月 23 日，希特勒在国防军高级指挥官会议上发表讲话。他阐述了计划，总结了局势。随后又回到他钟爱的话题——第一次世界大战和避免两线作战的重要性：”1914 年爆发了多线战争。这并未解决问题。如今这场戏剧的第二幕正在上演。67 年来首次可以确认：我们无需进行两线作战！自 1870 年（普法战争时期——Н.С.）以来我们梦寐以求却认为不可能实现的局面终于成真。这是历史上我们首次只需在单一战线作战，再无其他战线牵制我们。当前的形势是我们过去认为永远无法达到的”[5]。
那么实际情况如何呢？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元首亲自将局势推向更糟的方向：在与英国交战的同时，他竟进攻苏联！也就是说，这个深知避免两线作战对德国至关重要的阿道夫·希特勒，这个清楚认识到此类战争不可能取胜的人，亲手在西方战线之外又开辟了东方战线。
历史学家如何解释德国元首这一如此不合逻辑的行为？希特勒决定摧毁英国在欧洲大陆上最后一个潜在的盟友。
请仔细思考这些话。看看地图。回顾历史。
为彻底击溃英国，希特勒向苏联发动进攻！
如果现代美国担心的是伊拉克，那么美国人就会攻击伊拉克，而不是巴基斯坦。美国人也不太可能通过比如与北京开战来消除来自德黑兰的威胁。当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构成威胁时，通常打击目标就是“担忧的对象”。这个规则有例外吗？有的。那时，攻击目标就会变成竞争对手最亲密的伙伴，没有他们的帮助，竞争对手就无法继续构成威胁。那么，苏联在1941年帮助了英国什么呢？是送去武器、弹药、粮食还是原材料？没有。如果有什么从莫斯科寄往伦敦，那也只是寄往苏联大使馆的炽热的共产主义问候。苏联不是英国的盟友，与英国没有任何条约。苏联没有向英国人提供武器，也没有提供自己的领土来部署英国基地。相反，当德国在欧洲作战时，苏联忠实地遵守了与柏林现有的贸易协议，向德国人提供了对他们至关重要的石油、小麦和许多其他战略原材料。 德国在与英国交战期间承受着海上封锁的压力，无法购买并运输军工生产所需的物资至本国境内。在此困境中，德俄-苏俄的良好关系为德国提供了出路。苏联在国际市场上为德国采购必需原料，并通过其领土将原料完好无损地运抵德国边境 [6]——这些物资既不会被英国潜艇击沉，也免遭英国战机轰炸。由此可得何种结论？答案简单明了： 何必去攻击一个与你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为你而非你的对手提供原料的另一超级大国！ 为何要增加敌人数量，削减那些即便不算真正盟友、至少保持善意中立的合作伙伴呢？
阿道夫·希特勒虽认为两线作战对德国是毁灭性的，却仍莫名向苏联发动了进攻
击溃苏联后，希特勒曾寄望迫使英国求和 ——历史学者们亮出了他们的最后论据。但请问，从欧洲通往伦敦的最短路线难道要经过莫斯科吗？显然不是。从被占领的法国只需横渡英吉利海峡即可。既然已经身处英国领土的视野范围内，为何还要远赴茫无边际的俄罗斯原野？这实在荒谬。那么历史学者所说的希特勒期望究竟所指为何？
这类解释的牵强附会如今已昭然若揭。但在进攻我国前夕，其荒谬性同样显而易见。以法西斯意大利外交部长加莱阿佐·齐亚诺伯爵为例——他并非普通的意大利政府部长，作为墨索里尼的女婿，可谓”家族核心成员”。而意大利本身也将在未来的冲突中追随德国对我国宣战，并非仅是旁观者。1941年6月21日，齐亚诺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诸多迹象表明，针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已迫在眉睫。对俄开战的构想本身颇受追捧，因为击溃布尔什维克主义理应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最重要的里程碑之一。但作为时代征兆，这场战争令我深感不安——它缺乏合理且令人信服的理由。通常对此战的解读是：这是在别无选择下的行动，是为突破违背预期而形成的不利局面所做的尝试”[7]。
类似的证据可以找到不少。于是形成了这样一种有趣的局面：现代人十分清楚希特勒为什么要进攻我国。随便找个人问问，问问你们自己，你们就会听到对希特勒战术人云亦云的解释。这种认识是从哪儿来的呢？我们同时代的人读了大量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书籍，书里把这种观点硬塞给了他们。可是当时那些身居高位、洞悉内情的政治活动家却认为德国进攻俄国的想法令人惊讶和奇怪。为什么呢？因为60多年来历史学家们没有一再对他们说希特勒别无选择！结果，生活在20世纪40年代的人们认为这种“出路”对第三帝国而言无异于死路一条，而我们这些阅读过大量历史垃圾书籍的人却认为这是纳粹分子唯一可行的出路。
然而，第三帝国的许多政治精英都坚决反对这种自取灭亡的进攻苏联的行动。其中包括后来在纽伦堡被处以绞刑的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
“俄罗斯不可能成为英国的潜在盟友。英国从俄罗斯那里得不到任何好处。指望俄罗斯无法挽救英国免于崩溃。对俄作战也无法摧毁英国的希望。德国进攻俄罗斯反而会给英国人注入新的精神动力。他们会将这次进攻视为德国对自身战胜英国缺乏信心的表现。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承认战争还将持续很久，更会延长而非缩短战争进程”[8]。
为何德国元首会做出连其外交官都认为是可能犯下的最大错误的举动？这些问题并不像乍看之下那么天真。因为在希特勒之前130年，拿破仑也曾计划沿着同样的路线向英国首都进军。自1812年起，他那可怕的先例就始终萦绕在各国军事统帅的脑海中——每当他们开始策划对俄战争时皆是如此。希特勒同样知晓拿破仑大军的命运，却依然决心重蹈覆辙。这究竟是为什么？所有英国的主要敌人都做出了何等诡异的抉择？不同国籍、不同口号、不同实力，他们为何总是一而再地选择这条在我们看来注定是死胡同的道路？！
为何他们总奔莫斯科而去，而非伦敦？
六十万拿破仑大军未能登陆不列颠，反而湮没在我们的茫茫雪原。或许当初尝试登陆才是正确选择？即便葬身鱼腹二十万将士，余部也足以将不列颠群岛碾作铺展在法兰西皇帝脚下的红毯。而在俄罗斯，他们终究一事无成。
而希特勒的所作所为则更为可笑。1940年夏天法国溃败后，他开始派遣飞机攻击英国。这场短暂的空中对决将以”不列颠战役“之名载入史册。众所周知，获胜方是英国人。原因何在？因为德军并未投入全部空中力量。更准确地说，他们有所保留。德国空军在此战中的损失比英国更为惨重——这是不争的事实。正因如此，我们在教科书中会读到，对英国的空袭几乎停止。不列颠得以屹立不倒。
关于德军为何”节省”空军力量，你会在同一本教科书中找到答案。知道原因吗？因为战斗机和轰炸机要留待即将展开的俄罗斯战役。所以现阶段不能将它们用于对英作战——不必轰炸他们的机场、城市和港口，不必击落英国战机，也不必摧毁地面设施。德国人必须保存空军实力，否则后续对俄作战将无飞行员和飞机可用，这意味着无法迅速击溃俄罗斯。那么为何要击溃俄罗斯？答案显而易见：为了最终征服英国 [9]。
在丘吉尔的回忆录中，我们同样能看到此类荒谬论述：
入侵俄国的准备…牵制了德国空军相当大的一部分力量。在对我们发动的多次猛烈空袭中…德国空军已经没有投入全部的力量 [10]。
而在书的其他页面上，丘吉尔却表达了相反的观点：
他（希特勒——Н. С.）之所以要摧毁俄国，是因为他指望一旦获得成功，就可以把陆军和空军的主力从东线调回，用来进攻我们的不列颠群岛。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须征服不列颠，否则就要因为他犯下的种种罪行而受到惩罚。入侵俄国不过是他蓄谋入侵不列颠群岛的前奏 [11]。
希特勒选择了一种多么奇怪的征服大不列颠的方式啊——他在未能战胜英国的情况下，首先进攻苏联，仅仅是为了……再次进攻英国！
那么，也许希特勒不应该如此绞尽脑汁，而应该立即集中所有力量对付英国人？为什么要进攻苏联，然后再次面对同样的英吉利海峡，却没有能够压制英国的海军？历史学家不喜欢这样的问题。
而所有英国敌人的冒险结局都是一样的。进攻俄罗斯三年后，拿破仑的伟大法兰西从地图上消失了，不到四年——伟大的希特勒帝国也覆灭了。
如果完全理智的国家元首（而且只有非凡和有天赋的人才能自己掌权）做出自杀性的行为，导致他们的帝国同样迅速地崩溃，那么一个叛逆的想法就会悄然浮现。 也许不是他们目光短浅、不够专业，而只是政治家和历史学家对我们隐瞒了一部分信息，基于这些信息，无论是拿破仑还是希特勒，都选择了将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引向毁灭的道路？
而且，似乎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们最重要的部分。那到底是什么信息呢？
不仅纳粹德国元首的行径令人费解，英国、法国和美国政治家的所作所为同样不可思议。只需指出这一点就足够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的德国曾被彻底解除武装。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全体进步人类与之抗争近六年半的德国军队，本不该出现在战败的德意志…德国究竟如何能重整军备？它的所有邻国当时在做什么，为何会放任不管？更根本的是，像阿道夫·希特勒这样在《我的奋斗》中公然阐述全部计划的政治人物，究竟是如何在德国掌权的？
疑问，疑问，疑问。这些问题可以无穷无尽地追问下去，而得到的答案却如同给孩童讲述的美好童话。视而不见、犹豫不决、疏于防范、轻信他人——仿佛在谈论捉迷藏或追逐游戏，而非国际政治。然而，当二战史书籍作者描述当时最杰出政治家的致命“误判”时，随即又能引用完全推翻其论调的言论。例如前德国经济部长亚尔马·沙赫特在纽伦堡审判中的陈述：“我必须指出，当德国开始重整军备时，其他国家未采取任何制止措施。德国违反《凡尔赛条约》的行为得到了全然默许。各国向德国派遣军事代表团观察武装进程，参观德国兵工厂。他们采取了一切行动，唯独没有阻止军备扩张”[12]。
我们如今所了解的二战历史，无法解释当时几乎所有国家元首行为的深层动机。然而这些动机才是历史发展的核心驱动力。正是希特勒、斯大林、丘吉尔和罗斯福的决策决定了未来历史进程的走向。当我们翻阅史书时，始终无法理解这些明智之士为何会犯下如今看来如此明显的错误。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现代史学界所谓的”官方”二战史观，其编纂只有一个目的——掩盖那段恐怖岁月背后的真相。
并将部分真正应该为数百万逝去生命负责的元凶，从人类法庭与历史审判中隐匿。纽伦堡审判只惩治了罪行最昭彰的恶徒，刽子手们被送上绞架或投入监牢，而二战真正的幕后策划者却得以安眠于卧榻。
当今，历史伪造愈演愈烈。甚至已有声音称，苏联简直是这场史无前例战争的主要罪魁祸首。正是企图侵占一切的斯大林帮助了疯狂的元首在德国掌权。正是侵略成性的俄罗斯-苏联协助希特勒让半个欧洲血流成河。既然苏联未能在1945年前征服全世界（！），那么俄罗斯族与我国其他民族便输掉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那么，让我们来梳理那些岁月里血腥交织的事件。
我们将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
阿道夫·希特勒究竟从何处获得资金来企图征服全世界？
谁给了希特勒资金？
无论他们是在嘲笑我们还是侮辱我们，是把我们当成傻瓜还是罪犯，重要的是他们注意到了我们。
阿道夫·希特勒。《我的奋斗》
德国不会有革命，因为所有革命在德国都是被严格禁止的。
英国式玩笑
1919年9月12日，一位名叫阿道夫·希特勒的无名退役士兵走进”施特内克啤酒馆”，参加某个小型政党的集会。当数百万人尚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创伤中恢复时，人类历史已悄然转向一条通往更惨烈战役的道路——这条路径最终延伸至马伊达内克和特雷布林卡的焚尸炉、列宁格勒围城战、斯大林格勒战役与库尔斯克战役。
德国国家社会主义这株最初怯懦卑微的幼苗，其诞生日可以精确追溯：1915年3月7日，一位名叫安东·德莱克斯勒的先生在慕尼黑创建了拥有40名成员的”争取实现永久和平自由工人委员会”。世界大战期间，这群空谈家与幻想者在人畜无害的集会中喝着啤酒，畅谈世界和平的种种好处。
任何战争期间只有三种方式结束战争：输掉战争、赢得战争，或是通过谈判使斗争以平局告终。当德雷克斯勒的支持者们还在空谈时，德国的事态却朝着第一种结局发展：在外部革命宣传和俄国革命范例的侵蚀下，德皇帝国土崩瓦解。和平不期而至，但这并非德雷克斯勒及其同伴所憧憬的和平。这是凡尔赛式的和平！1919年6月28日，正是在这座巴黎郊外小镇签署的和平条约条款，后来催生了纳粹主义与新战争。为何这份和平的《凡尔赛条约》会被视为新武装冲突的直接先兆？因为它是一场披着国际文件外衣的掠夺行径。其本质始终未变。最令人惊讶的是，对凡尔赛体系作出如此毁灭性评价的不仅是列宁和德国政治家，还包括协约国本国的政要。法军总司令福煦元帅那句精准预言广为人知：”这不是和平，而是二十年休战”。而其他西方政治家的类似言论则较少为世人所知。 “条约中的经济条款既恶毒又愚蠢，甚至到了显然毫无意义的地步。德国被迫支付巨额赔款”[13]——说这话的并非靠批判《凡尔赛条约》成就名声与事业的阿道夫·希特勒，而是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
德国人确实遭到了赤裸裸的掠夺。德国失去了约 7.3 万平方公里领土（约占其面积的 13.5%），涉及 650 万人口（约占其人口的 10%）。此外，这个被肢解的国家还丧失了所有海外殖民地，并需要为战胜国承担战争相关的全部损失。至于赔款金额，最初根本没有明确数额——后来才具体确定。这笔天文数字的赔款历经多次调整。令人咋舌的是，根据最终方案，战败的德国人最后一期赔款竟要支付到……1988 年 [14]！
如同飓风或龙卷风席卷了这片曾经繁荣的国土。为支付战争赔款，大量财产被没收，包括 14 万头奶牛。当然，在如此彻底地掠夺德国之前，必须剥夺其任何反抗掠夺者即”胜利者”的能力。”德国被解除了武装。其所有火炮及其他武器均被销毁。其舰队早已被德军自行凿沉于斯卡帕湾。其庞大军队已被解散。德国不得拥有任何军用航空器。禁止拥有潜艇 [15]……”
德国军队规模被限制在不得超过10万人，该国不仅无权制造飞机，连坦克与战舰亦被禁止建造。战败的德国陷入混乱与无政府状态，更因经济崩溃而雪上加霜。
正是在这种灾难性的背景下，安东·德雷克斯勒以他的小团体为基础，决定从事更严肃的事业，于 1919 年 1 月 5 日创建了德国工人党。凭借非凡的演讲才能，新任年轻领袖阿道夫·希特勒迅速将党创始人排挤到次要位置，随后成为该新政党的唯一领袖——元首。他不仅改变了德国工人党的实质，还在其名称中增加了一个词，使他领导的政治力量以 NSDAP（民族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之名载入人类史册。
关于纳粹党及其元首的历史，确实有堆积如山的各类文献。随便走到哪个书摊前，你必定会从几本书的封面上看到阿道夫·希特勒半疯狂的眼睛，或是他冲锋队员健硕的身影。似乎所有问题的答案早已给出。然而，一旦你开始批判性地思考所读到的关于第三帝国历史的内容，随着阅读的每一本书，你脑中的疑问只会越来越多。你很快就会确信，即使是最权威的研究者，他们在书中提供的信息也极为矛盾。就连诸如希特勒党成员人数这种看似简单公开的问题，数据也各不相同。还有什么比查阅档案中的纳粹党文献更简单的呢？那里肯定注明了纳粹党如何以及何时发展壮大。法西斯分子喜欢谈论和书写”斗争岁月”和”倒下的同志”。因此，纳粹队伍的增长理应在这些文件中有清晰反映。但事实并非如此！
“1923 年 11 月，该党拥有 15,000 名成员”[16]，这是 K.海登的观点，他于 1936 年事件发生后不久撰写了这本书。
“该党持续迅猛发展。截至 1922 年底已有 22000 名党员，到暴动时期增至约 55000 人”[17]——英国人伊恩·克肖在 1990 年如此写道。
须知希特勒发动未遂暴动正是在1923年11月，这意味着对纳粹党员人数的评估在55年间竟膨胀了近四倍！若按此趋势，三百年后那些蹩脚历史学家恐怕要把当时所有德国民众都算作纳粹党员了！
为求心安，我们查阅了第三位“纳粹德国专家”阿兰·布洛克著作。结果又看到与前两项研究相左的数据：“党员人数从 1920 年 6 月的 1100 人增至 1922 年初的 6000 人，到 1923 年初已达 20000 人”[18]。
莫非纳粹党历史学者各自拥有完全独立的“档案库”？故而出现数据矛盾？非也，档案资料完全一致，学者们查阅的都是相同文件。但每人得出的数字却各不相同。这些数字究竟从何而来？呵，这可比纳粹德国的所有机密都更令人费解。
简而言之，有多少作者就有多少种说法。而水平较低的作家们又不加思索地照搬照抄。结果读者一看——只能瞠目结舌！
当历史学家连“纳粹党党员”人数这种简单问题都搞不清楚时，我们该如何研究二战史？毕竟在战役中，火炮、坦克和士兵的数量确实至关重要。
我们为何要试图厘清纳粹党员人数？这对我们有何意义？唯一目的是通过这个简单例证表明：那些公认的纳粹德国领袖研究者和传记作者，其实对自己笔下的内容也知之甚浅。对于二战史中那些胡言乱语，绝不能不经独立思考就全盘接受。关于卫国战争的谬论同样层出不穷！本书的写作初衷，正是试图将海量杂乱的历史信息分门别类，从中提炼出能帮助我们理解俄罗斯最大悲剧——1941年6月22日真相的珍贵片段。
历史中存在着顽固的刻板印象。这些成见由谁在何时塑造，早已无人知晓、无人铭记，但那些标签本身却人尽皆知。若问起谁曾资助希特勒，所有人都会给出相同答案——德国工业家。这一陈词滥调的变体还包括：大资本家、克虏伯、德国企业集团等等。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任何政党的政治活动都是由同情该政党的人资助的——这是天真的普通民众的想法。正确的表述略有不同：政党的政治活动是由那些希望通过该政党实现特定目标的势力资助的。这其中并不总是隐藏着什么坏心思。例如，在纲领中宣称支持本国生产商的政党，可能会得到鞋厂和纺织厂老板的资金支持。因为如果这样的政党上台，就会提高进口鞋类和服装的关税，而这会给本地企业主带来直接利益。这对民众来说不好吗？如果不在”支持”的旗帜下扼杀所有竞争，或许并不算坏。主张加强国家安全的政党，总会得到军事游说集团的欣然支持。因为政客的这些言论之后，将会带来导弹、雷达、坦克和飞机的新订单。这对该国公民来说不好吗？如果国防开支不超过必要和合理的限度，那就不是坏事。总之，金融大亨对政治势力的支持过去存在，现在存在，将来也会存在。 这并非俄罗斯独有的现象——在所有由民众选举最高权力的国家都是如此。作为人民当家作主最高形式的民主制度，会立刻让任何政治家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要获得选票，首要的不是动听的口号，而是金钱。不，这并非用于收买选民！仅仅是为了让选民了解自己的观点。通过电视屏幕和报纸版面发出自己的声音。这需要巨额资金，其中的关联非常简单：国家越大，选民越多，所需的资金就越多。
1918年君主制垮台后，德国建立的民主制度与此如出一辙。从一战战败到希特勒掌权的这段时期，在史学界甚至被直接称为”魏玛共和国”（以签署德国新宪法的城市命名）。既然德国当时是共和国，那么前述所有论断对当时的德国社会同样适用。任何政治活动都需要资金，就像火车头需要燃煤。没有这种”燃料”，你将寸步难行。政治”旅程”的成功与否与续航距离，完全取决于哗哗作响的钞票数量。现在正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时机——这也正是我们进行此番政治学探讨的初衷。
那个在改变命运的啤酒馆事件十五年后登上权力巅峰的阿道夫·希特勒，究竟是从何处获取他的”燃煤”呢？
问题刚提出，答案就已备好！正是那个老套的说法：钱是德国资本主义大鳄给他的。这个回答很妙，对所有人都方便。苏联史学界干脆只用这个答案应付。在西方，由于苏沃洛夫-列尊的努力，如今还准备了第二种答案。说什么斯大林把希特勒当作未来的”革命破冰船”扶植上台。照此说法，给法西斯分子提供资金的竟是布尔什维克共产党人。这种论调毫无逻辑可言。就好比指责连印钞票的钱都凑不齐的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居然在巨额资助国际恐怖主义。而指控苏联培植法西斯主义同样荒谬：要知道当希特勒分子刚起步时，我们连内战都还没结束。共产党怎么可能去资助德国的反共运动？按这逻辑，列宁当初还不如去资助高尔察克和弗兰格尔！为何要编造如此显而易见的蠢话？因为必须让俄罗斯背负所有罪名。同时替真正导致食人政党在德国掌权的元凶开脱嫌疑。
德国工业家就这样作为希特勒的主要赞助者载入史册并成为历史定论。但我们要问自己一个问题：
德国工业家为何要资助民族社会主义者？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纳粹是狂热反共分子，资产阶级通过资助他们来抵御红色革命的威胁。这种论断同样是脱离现实的刻板印象和神话。无怪乎持此论调的著作从不列举具体数据与日期。我们不妨费些功夫进行对照研究。
1918年11月君主制垮台后，德国确实处于布尔什维克革命的边缘。更确切地说，这场社会主义革命早已在德国成为现实，远早于那个狂人元首登上政治舞台。皇帝退位引发的混乱与无政府状态催生了两个阵营：社会民主党组建的政府与主张深化革命的共产党。这导致1919年1月柏林爆发战斗，德共领袖罗莎·卢森堡与卡尔·李卜克内西遭逮捕并遇害。
然而斗争并未就此结束。与此同时，不来梅的共产党人行动更为迅速，1919年1月10日，不来梅苏维埃共和国宣告成立。一支由恩斯特·台尔曼指挥的队伍从汉堡市出发支援红色起义者。但增援并未奏效——德国军队明确站在国家一边。2月4日，红色不来梅就被格斯特恩贝格将军的师团攻占。不来梅苏维埃共和国消失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苏联所有孩童认识这座城市，仅仅是因为格林兄弟的优美童话和更加精彩的国产动画片。
1919年3月初，德国首都的对抗再度燃起。由共产党组织的总罢工逐渐演变成反政府起义。起义遭到镇压——柏林有1200人丧生。由军官和士官组成的志愿部队，即所谓的“自由军团”，与警察一起严厉地恢复秩序。已知的情况是，有时仅因罢工工人队伍中出现一面红旗，就会招致致命的机枪火力扫射。
是谁如此果断地镇压了骚乱？是十一月革命期间的德国人民代表委员会成员古斯塔夫·诺斯克。这位德意志民族的优秀儿子以“嗜血犬”之名载入史册。这并非因为血流成河。在决定性的日子里，正是诺斯克说出了那句名言：“我们中总得有人来扮演嗜血犬的角色”——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怕承担责任”。
（嗜血犬是一种犬类品种，以其卓越的嗅觉著称。在中世纪英格兰，这种犬被用于追捕盗贼、杀人犯及其他违法者。它们能精准追踪逃亡者并几乎必然将其擒获。同样地，这些犬会在狩猎时追补受伤的动物，在中世纪战争中则用于追击溃逃的敌军士兵。）
四月，德国再次陷入混乱浪潮：1919 年 4 月 13 日，慕尼黑成立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不过它存在时间很短，同年 5 月 5 日便宣告终结。但起初的一切都完全效仿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夺权模式：成立了作为共和国最高权力机构的行动委员会，以及由共产党人领导的执行委员会——独立社会民主党人最初也参与其中。这个年轻的德意志苏维埃共和国的战术会让学过《联共（布）党史》的人感到熟悉：解除警察和”资产阶级”武装、没收财产、银行国有化、扣押人质、实行工人监督生产，甚至建立了德国版的契卡——肃清反革命委员会 [19]。但德国同志们也有自己的独到”创举”：取消学校历史课程，以及发行标注有效期的特种纸币 [20]。
一支德国红军也组建起来，其初期行动相当成功。他们首先在慕尼黑北部击溃政府军，占领了卡尔斯费尔德和弗赖辛两座城市。随后德国红军战士又取得新战果，为争夺一座居民点而战——该地最骇人听闻的”声誉”尚在未来。这就是达豪。巴伐利亚红军正是在这座小镇附近受困，被赶来的部队阻拦。接着，由”血腥猎犬”古斯塔夫·诺斯克指挥的六万大军发起进攻，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叛乱地区。前线退伍兵组成的志愿兵团与正规部队以同共产党人如出一辙的残酷手段镇压了巴伐利亚共和国，彻底消灭了对手。慕尼黑的巷战持续了五天。随后苦役监狱的庭院里发生了一系列处决。
必须指出，巴伐利亚的反革命比革命更为血腥。红色阵营的罪责是枪决了8名”图勒协会”人质。白色志愿军摧毁了红色阵营的救护车队，处决了21名天主教徒学徒工会成员、12名来自佩拉赫的工人、50名获释的俄罗斯战俘，以及巴伐利亚共和国领导人埃格洛费尔、兰道尔和莱文。参与解放慕尼黑的有恩斯特·罗姆和鲁道夫·赫斯。而当时身在慕尼黑的阿道夫·希特勒却不知为何没有参与反共斗争。纳粹历史编纂学始终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就这样，德国的红色革命被镇压了，但纳粹在这方面毫无功劳。原因很简单：在镇压之时，根本还没有国家社会主义者，只有二三十个夸夸其谈的人在饱受内战摧残的慕尼黑喝着啤酒。阿道夫·希特勒本人当时只是个谦逊的前线退伍士兵，并非政治人物。
共产党人是否尝试过其他夺权方式？确实尝试过。但在所有这些事件中，骚乱都是由军队和警察镇压，而非希特勒的冲锋队。1923年，德国再度掀起与”无产阶级斗争”相关的暴力浪潮。10月23日至25日，汉堡爆发起义，领导人是我们已经熟知的恩斯特·台尔曼。起义者在城市及郊区进行了三天三夜的巷战。而这一次，民族社会主义者依旧没有参与斗争——阿道夫·希特勒正忙于筹备他自己的政变，”啤酒馆暴动”已进入最后准备阶段。
1923年11月8日至9日，纳粹党在慕尼黑发动夺权行动。头戴钢盔、手持手枪的希特勒亲自走在示威队伍最前列。警方开火扫射时，这位元首奇迹般生还。与他并肩而行的埃尔温·冯·维特尔斯巴赫-赖歇特中弹身亡，倒下时拽倒希特勒致其锁骨脱臼。赫尔曼·戈林腹股沟遭受重创，正是这道伤口难以忍受的剧痛，迫使戈林日后持续服用止痛麻醉剂，最终使这位未来的帝国元帅沦为彻底的瘾君子。慕尼黑的街面上最终躺着十四具纳粹党徒和三具警察的尸体。
由此可见，共产党人所有武力夺权的企图都被现政府成功镇压。纳粹分子不仅未曾施以援手，反而制造了大量麻烦——毕竟汉堡”赤色”暴动才过去两周，巴伐利亚首府就发生了”褐色”的”啤酒馆暴动”！
假如您是克虏伯或蒂森，会把资金提供给谁？是能够适时培养优秀”血腥走狗”的现任执政党社会民主党，还是其他势力？何必资助极端分子？正如清除蟑螂无需焚毁房屋，自有更妥当的除虫方式。而希特勒的激进主义恰似为除虫而纵火烧房。德国工业精英何须资助法西斯？他们根本无力抵御红色威胁，反倒曾试图夺取政权。
当时的资本家们很容易形成一种印象：两者半斤八两。问题不在于共产主义者和法西斯分子的旗帜颜色相同，也不在于宣传手法相似。问题在于：共产主义和民族社会主义虽然相互对立，但都是革命学说！
“我们要求消灭不劳而获的收入和利息奴役”；
“我们要求……无情地没收战争利润”；
“我们要求工业托拉斯国有化”；
“我们要求工人和职员参与大型商业企业的利润分配”；
“我们要求建立并维持健全的中产阶级，立即将大型商店从私有财产中收回，并以低廉价格租赁给小生产者……”；
“我们要求根据德意志民族利益实施土地改革，制定为公共需求无偿征用土地的法律，废除抵押贷款利息，禁止土地投机”。
如果你以为自己在阅读共产主义宣传册的节选，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些全都是纳粹党纲领的条款。好一个资本的捍卫者，真是无话可说！甚至计划从所有者手中无偿征收土地。这和布尔什维克有什么区别？若你身处大资本的地位，会资助这些与共产主义者惊人相似的极端分子吗？还是应该努力强化现有的魏玛共和国？向警察系统注入资金并扩充警力。提高军队薪资。或许，由国家机关——而非褐衫暴徒——来保障你个人安全及资本与企业的存续，会更令你安心？
那就去搞宣传吧，把1919年镇压共产党的古斯塔夫·诺斯克捧成英雄。他可是个理想的国防部长：铁腕手段、不屈意志、敢于担当。结果呢？1920年这条”嗜血犬”就被迫下台，从此再未获政界起用。既然有了让诺斯克相形之下纯真得像童子军的希特勒更残暴的独裁政权，你们何必再费周章？去把那些在汉堡街头清剿台尔曼武装分子的警察塑造成德意志勇气的典范吧——他们才是诺斯克合格的继承者。毕竟这些警察背后，也站着某个铁腕指挥者。
你们为什么要资助阿道夫·希特勒？他何时才能帮你们遏制罢工运动、粉碎德国共产党？况且他究竟能否做到，你们又从何得知？在二十年代，希特勒既非你们手中的麻雀，更非天上的仙鹤。这是一条鳄鱼，虽然体型尚小却已齿尖牙利。而你们家中的蟑螂早已泛滥成灾。当然，你们也可以饲养这条鳄鱼，训练它吞食昆虫。但这终究是复杂而危险的营生：终有一日它会在吞噬蟑螂时连你们也一并吞下。现实不正是如此吗？随着共产党退出政治舞台，普通社会民主党人、独立社会民主党人和经济党成员也都随之消亡。从德国政治版图上同时消失的还有中央党、巴伐利亚人民党、德国民主党、德国人民党，甚至连德国国家人民党和所有其他小党派也未能幸免。纳粹把所有人都送进了集中营进行”改造”。德国工业家们，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局吗 [21]？
值得注意的是，在几乎同时发动叛乱尝试后，共产党和法西斯分子也罕见地同步转向了合法斗争。1924年底经过短暂监禁后获释的希特勒，一劳永逸地宣布只通过合法途径夺取政权的决心。而1924年4月非法召开的德共第九次代表大会同样确立了合法化路线。从那时起，共产党成为议会政党，通过参与选举来争夺权力，放弃了筹备政变的计划。共产党人开展宣传鼓动，组织示威游行和群众集会，缝制红旗并印发传单。他们甚至像纳粹一样拥有自己的冲锋队。但再也没有策划过任何政变！没有任何可靠的历史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一件都没有！
德国的共产主义威胁已失去其尖锐性。即便通过议会途径，共产党人也无法掌权。那位大胡子马克思的追随者在1932年11月6日的选举中取得了最佳成绩，获得5,980,200张选票，占选民总数的16.9%。这危险吗？当然不。根本谈不上共产党在议会中占多数。既然如此——就让那些红色议员留着吧，让他们为劳动人民的权利而斗争。何必培植纳粹分子？他们日后可是会取缔所有政党，并自诩为德国劳动人民的最佳保护者。
最令人发笑的是，就连对抗共产主义威胁的主要斗士——阿道夫·希特勒本人——也不相信德国存在这种威胁。”这种危险（指德国的布尔什维克化——Н. С.）并不存在，也从未存在过，”他对赫尔曼·劳施宁说，”我一直考虑到这一点，并下达指示，要毫无阻碍地接纳共产党人加入我们的政党。国家社会主义者从来不会从小资产阶级社会民主党人和工会活动家中产生，但从共产党人中却产生了许多优秀分子”[22]。
确实，大量前共产党员加入了纳粹党。他们后来被称作”牛排”：外表是”褐色的”，内里是”红色的”。
德国再也不会发生任何起义了——无论是右翼的，还是对我们尤为重要的左翼。既然没有中毒的威胁，自然也就不需要解毒剂。本可以加强法治及其维护机构，无情地惩处极端分子——无论是右翼还是左翼。但某些人却非常需要希特勒上台。而这些人根本不是德国实业家。
由此可见，我们尚未发现德国大资产阶级有资助纳粹党的特别理由。不，个别代表确实出过钱。但这更像是例外而非惯例。这些人要么没读过纳粹党纲，要么刻意忽略其中浓重的社会主义”倾向”。何止是党纲！只要回想一下希特勒政党的名称（民族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大资本对其的态度问题就不言自明了。当德国政治舞台上存在更体面的选择时，您何曾见过财阀们会去资助一个社会主义工人党？
值得注意的是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细节：那些声名狼藉的”德国工业家”究竟是在何时向纳粹提供资金的。阿道夫·希特勒从1919年到1933年用了十五年时间才攫取政权。在阅读关于纳粹头目如何登上德国政治奥林匹斯之巅的文献时，我们会发现一个极有意思的规律：希特勒越接近胜利，历史学家披露的赞助人信息就越多。显然，当希特勒成为总理后，只有懒人才不会向纳粹党金库捐款。当法西斯分子展现出夺取政权的强劲势头时，支持者便与日俱增。这位纳粹党魁此时已能平等地与德国任何级别的巨头洽谈资助事宜——他背后矗立着数十万冲锋队员、普通党员以及数百万选民的支持。正是在这个阶段，他确实与”德国工业家”有过接触并获得了资金。但历史学家们却总不愿关注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几乎所有资助事实都集中在纳粹夺权前的最后两年。 德国著名实业家蒂森在《我资助了希特勒》一书中承认，重工业界给希特勒的所有款项总计达两百万马克 [23]。根据丰克在纽伦堡审判中的证词，莱茵-威斯特法利亚工业集团也曾向希特勒提供超过一百万马克 [24]。这些资助发生在 1931 至 1932 年间。
但二战的胜利者们不知为何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德国最富有的人中，没有一人因资助那个导致数千万人死亡的政党而受到审判。例如，1947年，阿尔弗雷德·费利克斯·阿尔温·克虏伯·冯·博伦和哈尔巴赫被判处十二年监禁并没收财产。但罪名并非资助纳粹，而是他的工厂强制剥削了从东欧国家掳掠来的无辜民众。鲁尔工业巨头基尔多夫更早被元首思想感化，甚至开始从每吨售出的煤炭中抽取5芬尼捐给纳粹党。这笔钱每年高达600万马克。巨款！但他并未因此受审。若是使用集中营囚徒采煤导致成百上千人衰竭而死，这类”赞助人”才会获刑。若无囚徒伤亡，便不存在定罪判决。
向希特勒输送资金的行为没有让任何人受到谴责！这并非因为工业巨头们是享有司法豁免权的亿万富翁，而是因为他们的捐款金额与纳粹党的开支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他们的援助虽然重要，却非决定性因素。因为即便在希特勒的“黄金时代”——1930年代，纳粹党的支出也完全无法与收入相匹配！
据某些估算，在夺权前的最后几年，纳粹党用于宣传、冲锋队和无休止选举的开支应达 7000 至 9000 万马克 [25]。
而他们却对我们说什么300万、100万的捐款！就连煤矿主提供的600万马克，在总开支面前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即便加上党费、普通德国民众的捐款，纳粹党仍然存在3000至4000万马克的资金缺口——这些钱来路不明。是工业家在说谎吗？他们刻意低估了自己对希特勒金库的贡献？不，他们说的全是实话。那么到底是谁补上了这缺失的巨款？希特勒总不可能凭空变出这些钱吧！
需要指出的是，至今没有任何研究者对这个问题给出过清晰的答案。更准确地说，他们虽然给出过答案，但仅仅是为了不让读者向自己和历史学家提出多余的问题。正因如此，在第三帝国覆灭前夕，纳粹党约90%的财务文件不翼而飞。1945年春天，法西斯分子仓促销毁罪证。而盖世太保的档案却完好无损，党卫军领导人与党内高层（例如卡尔滕布鲁纳与鲍曼）的往来信件也原封不动地落入胜利者手中。这些保存下来的文件足以将众多第三帝国高官送上绞刑架或投入监狱。那他们为何没有销毁这些文件？因为他们正在销毁自己的财务记录。这才是他们首要清除的目标，至于大规模处决和驱逐令这类”琐碎文件”，不过是按顺序稍后处理。但在柏林与慕尼黑的废墟中，面临彻底崩溃之际，他们当真会在意世界是否知晓元首上台资金的来源吗？对希姆莱或戈林而言，国际社会是否知晓这些影子金融战线的”英雄”又有什么分别！ 他们终究难逃审判，至少面临多年监禁。在这种处境下，为何要烧毁装满票据和收据而非处决令的档案？
戈林和希姆莱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他们的罪行要严重得多。但纳粹层级中那些较低阶的小人物还打算继续活下去。比如那位纳粹党终身财务主管、帝国领袖、党卫军最高总队领袖弗朗茨·克萨维尔·施瓦茨。正是他在慕尼黑”褐色宫”烧毁了几乎所有党内财务文件。施瓦茨掌握着纳粹党所有资金往来的内幕。当年希特勒曾多次怒斥，说从施瓦茨那里连一分钱都要不来，说他”屁股长在了钱箱上”，说”在教堂门口乞讨都比找他管用”。元首虽然大发雷霆，却从未驱逐或惩罚过克萨维尔·施瓦茨。因为财政部长正该如此。
施瓦茨为何要销毁财务文件？更耐人寻味的是：他为何不将所有文件尽数销毁，反而保留了一部分？因为格扎维埃·施瓦茨打算继续活下去，为此他必须采取一系列行动。他必须烧毁所有会牵连罪证的文件，只留下最无关紧要的那些。这样，那些掌握他生死与福祉的人才会饶他一命。
纳粹头目们的未来命运取决于谁？取决于德国巨头、克虏伯和博尔西希家族吗？不，当然不是。他们的命运取决于战胜法西斯德国的人——即反希特勒同盟各国的领导人。第三帝国的权贵们千方百计想要进入哪个占领区？美占区和英占区。在慕尼黑，盟军逮捕了弗朗茨·格扎维埃·施瓦茨，此人早已提前将档案中所有敏感材料焚毁。正是根据这些保留下来的纳粹党财务文件，我们的历史学家得出德国工业家曾资助希特勒的结论。
这里就发生了”奇迹般的转变”：既然10%%的文件提到了纳粹的德国赞助者，那么被销毁的90%%文件里肯定也写着同样的内容！这正是西方历史学家得出的结论，苏联学者也是这么写的。而对普通读者来说，逻辑漏洞始终”隐没在镜头之外”。可既然通过保留部分档案就能轻易”复原”所有文件，又何必焚毁档案库并保留其中一部分呢？被焚毁的文件本应与被保留的文件截然不同！真正该销毁的，是绝不能让任何研究者看到的资料——那些会危及战胜国政府、情报机构和特种部门声誉的文件。而应该保留的，正是地区总队长施瓦茨留下的那些：克虏伯、博尔西格等人的捐款记录；那些德国工业巨头的名字——反正这位前纳粹党财务主管早已无需仰人鼻息。
弗朗茨·克萨维尔·施瓦茨的后续命运证明，我们的结论与真相相去不远。他销毁了会牵连胜利者的文件后，只获得了堪称”儿戏”的刑期——考虑到他在纳粹党和党卫队中担任的职位，仅仅两年。1947年，这位前财务主管重获自由。他以为一切都在按约定进行：在法庭上作了该作的证词，在该沉默时保持缄默，服完短短刑期后获释。但他忘了，最好的证人是死去的证人。因此克萨维尔·施瓦茨刚出狱就猝然离世，仍在1947年。铁窗生涯中身体健康，甫获自由便撒手人寰。
资助希特勒的金主名单屡被提及。但遗憾的是，这些名字要么是耳熟能详的”克虏伯与博尔西希”之流，要么是地方层面的小角色。在希特勒因”啤酒馆暴动”受审时，法庭查明他曾从巴伐利亚工业联盟董事奥斯塔秘密顾问、联盟法律顾问库洛博士处为政党获取资金。
姓氏可以继续列举下去——但它们对我们毫无意义。这些人的资助金额实在微不足道，令人难以相信他们曾帮助希特勒在德国夺取最高权力。但历史学家为何如此热衷于向我们讲述那些关于市民阶层如何支持年轻希特勒的感人故事？每本关于希特勒的书籍都必然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例如，著名钢琴厂老板的妻子埃琳娜·贝希斯坦的捐款发挥了何等重要作用。这位老妇人对孤儿阿道夫几乎怀有母爱般的情感。后来当他身陷囹圄时，为获得探监权，她甚至谎称他是自己的养子。同样慷慨的还有冯·赛德利茨夫人：据希特勒的传记作者称，她将自己的全部财产都捐献给了纳粹 [26]。那么，这些活跃的老妇人是否该坐在纽伦堡审判的被告席上？难道正是这些远超过巴尔扎克所描绘年龄的愚昧妇人，该为纳粹政权数百万的受害者负责？
那些绘声绘色向我们讲述这些老妇人偏好的家伙，要么对政党资金运作一窍不通，要么恰恰相反——对此道精通得过了头。谁都明白，靠几位女士的捐款根本不可能维持一个政党，更养不起冲锋队。但确实有人给纳粹送了钱，否则冲锋队怎么可能像雨后春笋般扩张！每个冲锋队员的衣食住行都靠党费支撑。在德国全民失业的困境中，每名冲锋队员都能领到虽微薄却稳定的薪水。这——而绝非元首的雄辩——才是招募法西斯新党员最有效的手段。只要套上褐色衬衫，孩子就有饭吃。随着冲锋队持续扩编，维持费用也水涨船高。元首的钱究竟从何而来？党费显然解释不通，否则就成了荒唐剧：准冲锋队员入党时交了会费，转头组织就用这笔钱给他发制服、开工资？
然而关于纳粹真实资金来源问题的答案，奇怪的是，依然能在那些关于他们领袖的书中找到。”希特勒还组织了在国外的系统性资金募集活动。他在瑞士最积极的筹款人之一是一位名为甘瑟的博士”[27]。
坦白说，读完这句话后，我又回到开头重读了一遍。接着又反复看了几次。只为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初出茅庐的政治家希特勒竟在海外筹款！
为了不让我们产生困惑，关于元帅的书籍作者们总是体贴地照顾我们的心理承受力，必定会使用”还”这个字——免得我们竟敢以为，年轻又饥渴的纳粹党所有的资金都来自国外！与此同时，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两个雅利安血统的老太太和某个德国实业家作为挡箭牌，这些人不过给了希特勒区区几个马克而已。
当某国居民向本国政治家提供资金捐助时，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或许认同领导人的理念、政纲或其他特质。毕竟，政治党派接受捐款的行为无法被禁止。就让他们捐吧！然而在任何独立国家，政客都被禁止接受境外捐款。因为在这些慷慨捐赠者的面具背后，往往隐藏着竞争对手国家的特工机构，他们企图通过扶植傀儡政权来维护自身利益。出于同样原因，所有珍视主权的国家都会密切关注由外国慈善家资助的各种基金会、小型基金及协会。在俄罗斯，我们将这类组织统称为”非政府组织”。为何当代俄罗斯对此类机构如此警惕？正是为了防范境外势力对国内政治斗争的资金渗透。
这是合理且正确的。但我们的书并非讨论年轻的俄罗斯民主制度的问题，而是关于另一个同样年轻——只不过不是俄罗斯而是德国——的民主制度的困境。魏玛民主。即便从那些微不足道的零散信息来看，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期的混乱状况也堪称罕见。而且，与当今俄罗斯联邦当局不同，当时德国掌权者中无人关心是谁以及为何从境外资助纳粹党。缺乏这种对执政者而言至关重要的好奇心的结果众所周知：1933年阿道夫·希特勒执掌了德国……
但境外究竟是谁愿意资助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德国政客？历史学家提出若干版本，其中每个都令人读来不禁动容。
初出茅庐的政治家阿道夫·希特勒当时完全看不出有伟大领袖的影子
“对这个如此成功宣扬自己的政党提供物质支持的，还有捷克斯洛伐克、斯堪的纳维亚以及首要的瑞士金融界”[28]——被公认为元首最佳传记作者之一的约阿希姆·费斯特这样写道。
您得承认，这很出人意料。那”德国工业家”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严肃的纳粹历史研究者虽然不急于打破固有印象，但和普通读者不同，他们自己并不相信这些说法。
捷克人为什么要资助初出茅庐的狂热分子希特勒？这位元首当时除了在啤酒馆和马戏团发表演说外，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成就。没错，他演讲很精彩，确实有才华，是个厉害角色。但他当时仅仅是巴伐利亚地区政治舞台上的人物之一！他算什么！纳粹党本身在当时也只是个小团体。关于这点，那些自诩为第三帝国”权威专家”的人也有记载。
“1930 年之前，纳粹党只是德国政治生活中处于边缘地位的小党”[29]。
纳粹党与捷克人何干？斯堪的纳维亚人有什么理由要资助希特勒？瑞士人又为何需要国家社会主义者？这些问题的答案，您通常无法从历史学家那里找到。原因很简单：很难编造出令人信服的理由。通常只会得到些空洞的套话，比如”支持该党的动机各不相同，正如其资金来源一样复杂”[30]。
我们需要的不是推诿搪塞，而是真相！有些人靠着写书就能发行百万册，一辈子过得优渥安逸，却对自己研究的课题一窍不通！我并不反对作家和学者过上好日子。但至少希望他们能尊重读者！
1938至1939年间，捷克斯洛伐克将被希特勒肢解并逐步吞噬。难道是纳粹党那些神秘的捷克资助者出钱促成了这一切？他们神志清醒吗？
中立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据称也曾资助过希特勒。这究竟是哪些北欧人？难道是1940年被金主占领国土的挪威人？难道是挪威国王闲来无事玩政治轮盘赌，给未来的元首提供资金后，又坐着英国驱逐舰仓皇逃离本国？说实话，要想组织海上游览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或许”斯堪的纳维亚人”指的是未作任何军事抵抗就被占领的丹麦人？还是奇迹般保持中立直到战争结束的瑞典人？
我们曾说过，任何向政党拨款的行为都旨在达成某种目标。当涉及外国公民资助政治家时，情况更是如此。此时目标更为严肃和宏大。利益不应仅仅是经济上的，而更可能是地缘政治和战略层面的。
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看不出希特勒的那些”捐赠者”有什么理由给他钱。他们的”好处”在哪里？利润何在？他们的地缘政治收益是什么？捷克斯洛伐克、挪威或瑞士能从强大的德国复兴中得到什么好处？完全没有。难道他们是纳粹的秘密支持者？不，我们从未在丹麦、捷克斯洛伐克，尤其是瑞士听说过这类人。当然，确实有几百名狂热分子加入党卫军师团，最终葬身于集体墓穴。但出资者和炮灰完全是两码事！
1923 年秋，希特勒去了趟苏黎世，回来后——据约阿希姆·费斯特记载——据说’带着装满瑞士法郎和美钞的箱子’[31]。也就是说，在发动政变前夕，有人向这位未来的元首提供了一大笔外汇。而他们竟试图让我们相信是瑞士人自己干的！
我来解释一下。1917年4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从瑞士乘坐”密封列车”穿越德国领土抵达彼得格勒。为什么那些作者要写布尔什维克获得的资金来自德国总参谋部呢？多么荒谬！列宁当时住在瑞士，就在同一个苏黎世——六年后希特勒也去了那里。因此，如果按照那些关于元首的书籍作者的逻辑，给列宁钱的应该是瑞士人！瑞士情报部门才是十月革命的策划者！可惜从没人想到这一点。因为就像纳粹的例子一样，完全无法理解瑞士人为什么要为俄国革命或德国边缘群体花钱。难道是为了让残破的欧洲多买点巧克力？还是用这种方式来刺激自家手表的销量？
如果我们一直将捷克人和瑞士人视为纳粹的主要财政支持者，就永远无法理解希特勒掌权及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真相。为何那些关于希特勒的书籍作者会写出如此明显的胡言乱语？难道他们不明白自己主张的内容有多么天真吗？
他们当然明白，所以才用官样文章搪塞。作为尽职尽责的研究者，他们不得不提及这些事实——毕竟有大量证据表明，资金正是通过捷克斯洛伐克、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和瑞士如涓流般汇向希特勒。尽管相关记载仅寥寥数行，但对于理解世界大战的起因、进程与后果，这些线索比史学著作的连篇累牍更具启示意义。
世界政治中阴暗勾当与可疑交易的资金往来，始终通过中立国的银行与个人进行！ 一旦东窗事发便可嫁祸中立国，与任何超级大国毫不相干。而历史学者向我们罗列的正是这些中立国。瑞士银行家不过是在执行本职工作——既然有人吩咐他们拨款给希特勒先生，他们便照做了。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善良的”中立国偏偏把钱给了他？也许他们同时资助了德国所有政党，然后听天由命？不，并非全部。只资助最有前途的。而且钱也不只给了阿道夫一个人。“素有‘黑马’之称的库尔特·W·吕德克，显然也从至今仍未查明的外国来源获得了大量资金——例如，他曾资助一支拥有五十多人的‘私人’冲锋队”[32]。
库尔特·卢德克是何许人也？是纳粹高官吗？不，在书中你可以找到如下描述：“运动的早期支持者之一”、“同志中的一员”，甚至还有“希特勒的代理人”。而这位毫不起眼的“同志”竟能从某些不为人知、但很可能是国外的渠道为初出茅庐的希特勒筹措资金。后来我们看到这匹“黑马”成了纳粹党中央机关报《人民观察家报》的记者。为什么这位“资金筹措人”、这位“自家同志”，希特勒不任命他为大区长官或党卫队旅队长，甚至连主编都不给当，仅仅安排了个记者职位？老朋友们，尤其是如此机灵的老友，本该在新任帝国总理阿道夫·希特勒手下担任更重要的职务。可库尔特·卢德克却被派去写报道了。
不必惊讶：”黑马”就是”间谍”或”特工”的同义词。报社记者是情报人员执行卧底任务时最常用的伪装身份。从吕德克30年代的行程，我们就能推断出1920-1922年纳粹主义兴起初期他的资金”灵感”来源。他究竟去了哪里？不来梅、罗斯托克还是柏林？或许是莫斯科、布拉格或日内瓦？不，库尔特·吕德克去了美国……
更令人瞠目的说法是：希特勒的赞助方竟是法国情报机构 [33]！
类似的逻辑我们早已见识过。有证据表明纳粹曾从邻国法国获得资金注入。对此不能不予以记载。但总得解释法国人这么做的动机。于是”研究者们”便写道：法国人资助纳粹是将其视为巴伐利亚分离主义者！
确实，法国向来支持德国分裂。因此资助想要让巴伐利亚脱离德国的人——这个想法相当合理。但有个小问题：希特勒分子从未表达过这类主张。况且希特勒视法国为德国头号敌人。”我们必须彻底明白：德意志民族最致命的敌人过去是、将来也是法国。无论法国由谁统治——波旁王朝还是雅各宾派，拿破仑党徒还是资产阶级民主派，共和派教士还是红色布尔什维克——法国外交政策的终极目标始终是夺取莱茵河。而法国为将这条伟大河流掌控在手，必然始终致力于让德国保持虚弱分裂的状态，”希特勒后来在《我的奋斗》中写道。难道法国情报部门是由一群彻头彻尾的蠢货领导的吗？
希特勒在收到”法方”资金时其著作尚未完成，这才出现了如此可笑的”混淆”——”希特勒研究专家”们只能给出这般解释。即便元首尚未完成其纲领性著作，但纳粹党既有成文纲领，拨款前至少也该翻阅一二以免将分离主义者和纳粹分子混为一谈。
法国人似乎从未翻阅过纳粹党纲领。或许巴黎的特工老爷们资金过于充沛，根本懒得研读受资助组织的文件。他们莫非只是在挥霍专门用于资助德国邻国极端组织的预算？
我们何以敢如此断言？只因任何翻阅纳粹党纲之人都会发现，其中根本毫无分离主义气息！正如任何”资本家”都能在其中读到关于”无偿没收土地””工业托拉斯国有化”等反资本主义条款。相反，纳粹党坚决主张德国统一——仅纲领第一条就足以瞬间消除所有疑虑：
“我们要求基于民族自决权将所有德意志人统一于大德意志帝国”。
假设法国情报机构不愿走捷径，不知为何选择从末尾而非开头阅读纳粹党纲领。但即便如此，真相依然瞬间明朗。希特勒分子于1920年4月1日通过的纲领俗称《二十五条纲领》，因其恰好包含二十五项条款。而作为前述所有条款总结的最后一项即“第二十五条”明确规定：
“为达成上述目标，我们要求建立强大的中央集权帝国政府。中央政治议会在整个帝国境内所有机构中拥有绝对权威”。
照此逻辑，打着”统一不可分割的俄罗斯”旗号的邓尼金将军，或是米宁和波扎尔斯基的民兵组织，也都能被称作分裂分子了。难道法国人真的懒得翻开法西斯党的纲领文件吗？抑或是他们其实读过，并且心知肚明资助的对象是谁？但法国人为何要扶植那个十五年后将摧毁并占领他们祖国的运动？世间常有这样的事：某人豢养恶犬祸害邻里，最终挣脱锁链的恶犬却扑向了主人。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的境况需要单独详述。战争赔款导致史无前例的通货膨胀和骇人听闻的失业潮，这一切共同造成生活水平的灾难性下跌。饿殍遍地的伤残老兵——这是上世纪20年代初德国真实的写照。没有供暖的房屋，食不果腹的儿童，自杀浪潮接踵而至。心灵脆弱者在煤气阀门或浸透肥皂的绳索中寻找逃离人间地狱的出路，有时甚至举家自尽。
衣着体面的人们（衣服还是战前没来得及穿破的）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卖淫现象极其猖獗。乞丐、讨饭者、残疾人示威要求增加伤残津贴——毕竟用那点钱只能买杯牛奶。仅此而已。
对于经历过苏联解体和改革阵痛的人们来说，这番景象并不陌生。然而与战后德国的现实相比，我国盖达尔改革时期的遭遇简直堪称天堂。德国人经历了炼狱般的考验，走遍了但丁笔下的所有地狱层。当时的通货膨胀堪称魔幻！1923 年秋天，一个鸡蛋的价格竟相当于 1913 年三千万个鸡蛋的总价 [34]！年轻的美国记者欧内斯特·海明威曾听德国侍者讲述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这位侍者原本攒够了买下一家旅馆的钱，如今却只够买四瓶香槟。归国的恩斯特·汉夫施丹格尔（后文将详述）甚至无法为幼子买到牛奶——虽然凭卡配给，但根本无货可供。唯一的办法是在五星级酒店点大量咖啡，把附赠的小份奶油收集到奶瓶里喂给孩子 [35]。
想详细了解战后德国人生活的读者，我推荐阅读埃里希·玛丽亚·雷马克的小说。尤其是《黑色方尖碑》。书中精彩描述了这样的场景：午前刚领到工资，就得赶紧冲向商店——因为午后商品价格就会多添个零。
但这就是普通德国人的生活。纳粹党最初也面临许多财政困难。第一批冲锋队甚至无法在冬季进行检阅：因为他们没有保暖的靴子。但情况逐渐好转。冲锋队领导和党内干部的薪水以硬通货支付 [36]——这在恶性通货膨胀的德国意味着稳定的体面生活保障。与其他政党一样，纳粹党也收取党费和捐款。冲锋队员捧着募捐箱走遍德国城市街道，希特勒在竞技场举行的演讲如同演出般需要购票入场。这些确实存在，但必须考虑到此类收入都是以瞬息贬值的德国马克计价的。就连热心肠的老太太们捐赠的也是马克。历史学家们对此写道：”当时没有任何政党能依靠马克计价的党费维持运转”[37]。然而究竟是谁向希特勒提供了美元和瑞士法郎，这个问题至今仍未得到明确解释。我们不妨自行探寻答案——只要弄清希特勒与纳粹党究竟符合谁的利益，就能查明资助他们成长发展的金主身份。 那么，要如何理解阿道夫·希特勒究竟想为谁的利益服务呢？其实很简单。我们（与法国情报人员不同）只需翻阅他的纲领性著作。读一读《我的奋斗》，一切就会明朗。
这本书内容驳杂：既有前线士兵的个人回忆，又夹杂着反犹主义言论。但我们只关注作者的政治观点——凡是能帮助我们评估和理解其纲领、预测其后续行动的内容。毕竟希特勒的资助者不像我们，无法预知他整个政治生涯的结局。
书中首先分析了德国在一战中战败的原因。
德国要在欧洲夺取新领土，只能与英国结盟对抗俄国；反之，要推行夺取殖民地、增强世界贸易的政策，则只能与俄国结盟对抗英国……然而我国外交既未考虑联俄抗英，也未设想联英抗俄；可叹啊，这两种情况下战争都注定不可避免。
从这番言论中已然清晰可见希特勒未来的明确政策方向。若想从某人手中夺取某物，就必须与那些你无意夺取其利益者结盟。德皇时期的外交未能领悟此道，最终陷入与全世界为敌的战争泥潭。
但由于我们当时根本不愿听闻关于系统备战之事，便索性放弃了在欧洲开疆拓土的念头，转而选择殖民与贸易政策之路，同时放弃了与英国这一唯一明智的联盟。 更匪夷所思的是，我们竟在此时还与俄国决裂——尽管按照对抗英国的政策逻辑，本应与俄国结盟。最终，我们在举世孤立的状态下卷入战争……
若与天下群雄同时为敌，则永无胜算。这正是《我的奋斗》作者得出的首要结论。紧接着，他开始剖析敌国阵营的”阵线坚固程度”。
我们必须彻底认清：法兰西过去是、将来也永远是德意志民族最致命的敌人。
然而对于协约国中的另一个对手——英国，希特勒却以完全不同的口吻来描述。他甚至为英国开脱。
英国除了参与对法国的掠夺之外别无选择，哪怕仅仅是为了阻止法国靠牺牲我们而过度壮大。这是英国在当时形势下唯一可行的策略。实际上英国并未达成它在战争中设定的目标。
雾霭之岛的子孙们向来致力于削弱欧洲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直到不久前这个国家还是德国。但如今德国已被击溃掠夺，对英国人不再构成任何威胁。希特勒认为，英国现在唯一可能不满的对象就只剩下法国！
英国原本旨在阻止德国过度强大，结果却换来了法国在欧洲大陆的霸权地位。
但英国政治的原则不是几十年锻造出来的——而是几个世纪！因此，在希特勒看来，英国人现在也不应背离这些原则。
“英国的愿望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不允许任何一个欧洲大陆强国成长为世界性因素，为此英国必须让各个欧洲国家的力量相互制衡。英国将此视为其自身世界霸权的前提。”
在此希特勒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是他著作中的核心结论。全书正是为此而写：
“谁从这个角度权衡德国剩下的可能性，谁就必然会同我们一样得出结论： 我们不得不寻求仅与英国靠拢。”
第三帝国核心著作《我的奋斗》首版封面。该书的核心政治理念是：英国是德国最重要、最关键的盟友。
俗话说得好，谁记旧账就抠谁眼珠！希特勒不愿重提英国昔日的过错。1918年的战败、革命运动、被凿沉的德国舰队、战争赔款——这一切他都愿意忘却。毕竟英国人做这些并非出于恶意。可以说，无关私怨——纯粹是生意。
在选择潜在盟友的问题上，我们的国家当然不应受陈旧记忆的支配，而必须懂得利用过往经验为未来利益服务。经验首先告诉我们：那些仅以消极目标为宗旨的联盟，从诞生之初就注定软弱无力。
因此要多些积极心态。不必对英国人耿耿于怀，但也不必期待他们展现超乎寻常的善意。更不应指望他们形成”亲德”立场。这样的政治家在英国永远不可能出现。
“事实上，任何英国政治家首先都是英国人，任何美国政治家首先都是美国人，而在意大利政治家中我们也找不到一个不坚持亲意大利立场的人。如果有人想基于某些外国政治家持亲德立场来构建德国与外国的联盟，那么他要么是伪君子，要么纯粹是蠢驴。各民族之所以将彼此命运相连，并非由于相互怀有特殊敬意或特殊好感，而仅仅是因为双方都认为彼此靠拢能实现互利共赢。英国政治家当然永远会坚持亲英政策而非亲德政策。 但局势可能发展至这样的阶段：正是出于各种原因，亲英政策的利益会在某种程度上与亲德政策的利益相吻合”。
利益契合点——正是这个跳板能将德国抛向光明的未来，也将希特勒本人推向国家政治权力的巅峰。
“英国不希望德国成为世界强国。而法国则根本不希望世界上存在一个名为德国的国家。这终究是本质区别……因此，若我们考量这一切并自问：能与哪些国家结盟？那么答案只能是： 这样的国家仅有两个——英国与意大利。”
耐人寻味的是，在苏联及西方历史学家与政治人物的著作中，希特勒对英国那种狂热迷恋从未被深入探讨。作者们对此要么只字不提，要么仅以片语带过，例如：“德国仅有的两个潜在盟友是英国与意大利”[38]。
接着希特勒论述道，对英国和意大利来说，欧洲大陆上出现一个强大的法国将如鲠在喉。元首的逻辑简单明了：既然这些国家都不愿看到强大的法国存在——这个国家能成为欧洲霸主主要不是靠自身实力，而是因为德国的衰弱——那么它们自然就成了德国的朋友。即便只是形势所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好吧，或许算不上朋友，但肯定不是敌人！
通过完全冷静清醒的思考，我们得出结论：在目前形势下，只有两个国家从根本上——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关心如何维护德意志民族的生存条件。 这两个国家就是英国和意大利。
在本章中，”英国”一词将如此频繁地重复出现，甚至开始令人诧异。而希特勒则反复琢磨着同一个想法，从不同角度斟酌思量，再三重复着相同的内容。
“我们德国人从法国的威胁中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必须把所有情感因素都抛在脑后，毫不犹豫地向那些同样受到法国独裁野心威胁的国家伸出援手。”
希特勒在说什么？难道元首是在向雾霭中的阿尔比恩伸出友谊之手？而且这番话几乎是在他掌权十年前说的？是的，他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直截了当，毫不含糊：
“在相当长时期内，德国在欧洲可能只有两个盟友：英国和意大利。”
对于软弱破碎的德国而言，成功的关键在于与胜利者结盟——那些不再对其软弱感兴趣的国家！
此刻我恍然大悟。阿道夫·希特勒写这本书根本不是给德国市民和家庭主妇看的！不是给希特勒青年团的少年们，不是给满脸横肉的冲锋队员，也不是给身穿黑色制服的党卫军。《我的奋斗》书页于他而言，是向当时世界的统治者——英国人——传达清晰直白讯息的绝佳渠道：在希特勒领导下的德国正在兴起一场强大的新运动。虽然尚未积蓄全部实力，但它正在成长，并且亟需援助。法西斯政党如同渴望阳光的幼苗，正奋力冲破德国政治的土壤。它只需要两样东西：金钱，还是金钱。英国人完全不必惧怕纳粹——这些”正派家伙”根本不会对英国构成威胁。雄心勃勃的德国政客阿道夫·希特勒正在营造一股强大的亲英浪潮，并试图借此攀上权力巅峰。英国人尽可与他打交道，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待他登上德国政治神坛之日，便是开始推行符合联合王国利益的政策之时。因为他的目标与英国政治目标之间不存在任何矛盾。希特勒不需要其他盟友。
“我们必须逐条分析《凡尔赛条约》的内容，系统地向最广大的人民群众阐明其本质。我们要让六千万德国人——无论男女老幼——人人心生对此条约的耻辱。我们要让这六千万人从灵魂深处憎恨这个掠夺性的条约，让这种炽热的仇恨淬炼民族意志， 最终凝聚成共同的呐喊……”
《凡尔赛条约》确实将德国推向了毁灭边缘。巨额赔款、饥寒交迫、贫困失业、自杀浪潮接踵而至。那么元首认为，德意志民族灵魂深处迸发的“呐喊”应该是什么？让我们吃饱？给我们温暖？给我们工作？免除我们的赔款？废除《凡尔赛条约》？
不。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写下了截然不同的答案。因为这本书的写作对象，与纳粹体制研究者们的设想完全不同。
“把武器还给我们！”——这才是他书中这句话真正的结尾。
德国应该向自己的战胜国乞求武器吗？为了向那些掠夺和摧毁祖国的人开战？为了夺回被割让的领土，为了收复海外殖民地？可是谁会愿意把武器交给德国人来打自己呢？不，不必担心。书中早已给出了答案，而且说得再清楚不过。
“……必须暂时搁置收复被割让地区的问题，集中全部精力巩固现有领土……”
他不会要求收回被割让的领土。因为与英国结盟是德国恢复元气、重振昔日辉煌的唯一机会。而为此必须有所牺牲！毕竟作为战胜国的英国人不该害怕重新武装德国。因为这些武器将用于完全不同的目的——为了征服新的土地，造福两个民族。
“只有当这两个民族的结盟为双方都开辟了新的获取、新的征服——简言之，增强彼此力量——的前景时，他们的命运才会变得不可分割。”
元首打算在哪里为德国和英国的荣耀征服新领土？这正是他著作下一章即第14章的全部内容。这一章名为”东方方向或东方政策”。苏联历史学家特别喜欢引用这一章。然而若脱离前一章，希特勒的整个思考逻辑就会丢失（因此请读者原谅冗长的引文）。而这一逻辑对于理解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根源和原因至关重要。这位未来元首兼德国总理的思维轨迹，对于回答1941年6月22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更为重要……
正是在第14章中，希特勒解释了当法西斯分子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获得必要武器后，将把德国人民引向何方：
要求恢复1914年前存在的边界，是政治上的荒谬，而且其规模和后果相当于犯罪。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被割去部分领土。法国、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和立陶宛瓜分了这些土地。海外殖民地则被英国人收入囊中。要求恢复旧边界意味着与这些国家开战。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和立陶宛是英国控制的国家，法国是其主要盟友。这样的战争对英国人来说毫无必要，他们自然也不会为此提供武器和资金。于是希特勒立即且永久地打消了英国人的疑虑。不要阿尔萨斯，不要洛林，让它们见鬼去吧。还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但在哪里？在东方。更远的地方，越过波兰和立陶宛。
“我们国家社会主义者，完全有意识地终结战前德国外交政策的全部内容。我们要回到600年前我们旧日发展中断的那个节点。我们要停止德国向南欧和西欧的永恒追求，明确将手指向位于东方的领土。我们最终与战前的殖民和贸易政策决裂，有意识地转向在欧洲征服新土地的政策。
当我们谈及在欧洲征服新领土时，我们当然首先想到的只能是俄罗斯及其附属的边疆国家。
一切再清楚不过。”我们与战前的殖民和贸易政策决裂”意味着德国不再寻求其在二十世纪初、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所渴望的扩张方向：中国、非洲、亚洲。那些地方早已被英国、法国和其他欧洲列强瓜分完毕。这些大陆上也有美国利益的存在。希特勒不会前往那些地方，他将挥师俄罗斯。那里的土地足够分配给所有人——不仅是德国人，连英国人也能分得一杯羹！
如同高明的预言家，希特勒竭力驱散那些阅读其著作的英国情报官员可能产生的疑虑。德俄联盟正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百年来的梦魇。倘若这两个大陆强权携手联合？只怕武装希特勒终将反噬自身，使他与俄罗斯（苏联）共同挑战世界霸权。
元首通过著作将这些荒谬念头如烟雾般驱散：
我们只需认清一个事实：失去了日耳曼精英阶层的俄罗斯，就此丧失了作为德意志民族解放斗争潜在盟友的任何价值。从纯军事角度看，德国联合俄国对抗西欧（更准确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是对抗整个世界）的战争对我们而言将是真正的灾难。毕竟所有战事都将在德国而非俄国领土展开，而且德国甚至无法指望获得俄罗斯任何实质性的支持。
在说完这些安抚性与解释性的段落之后，阿道夫·希特勒再次转向他的读者们——是伦敦而非柏林的读者。当理解了元首这番话的诉说对象时，其话语便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含义：
请务必让我们的人民在欧洲本土征服新领土，而非将生存根基寄托于海外殖民地。只要我们的国家尚未确保每个子孙后代在未来数百年都拥有充足的土地，你们就不该认为我们的地位稳固无忧。
表面看来，元首已经清晰详尽地阐明：
• 他主张与英国结盟；
• 在获得英法对德国重整军备的“慈父般祝福”后，他准备进攻苏联并击溃它，这不仅是为了德国人的利益，也是为了其他“进步人类”的利益；
• 他原则上不要求归还被英国朋友们夺取的那些德国领土。
而希特勒并未罢休，再次回到与英国结盟的话题上。仿佛试图在某事上说服某人。
“…德国与英国及意大利的接近，绝不会导致战争危险。唯一需要被视为该联盟潜在对手的强国——法国——将无力宣战。”
况且法国又何必与希特勒冲突呢？尽管希特勒视法国为祖国的主要敌人，但他计划攻占的地区是斯摩棱斯克和哈尔科夫，而非马赛和土伦。
“该联盟带来的第二个结果是，德国将一举摆脱当前不利的战略处境。首先，我们将获得强大的侧翼保护；其次，我们将完全获得粮食和原料的保障。这两点都将为我们新的国家秩序带来极大裨益。”
无论如何，按照希特勒的说法，与英国结盟是解决德国所有问题的良方。简直就像给垂死的德国灌下生命之水！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新联盟将包含那些在技术领域能够相互补充的国家。德国将首次拥有不像水蛭那样榨取我们经济血液的盟友；我们将首次拥有工业实力能够极大丰富我们自身武器装备技术的盟友。」
您还不清楚元首打算从哪里获取技术、武器及其生产资金吗？没有谁的帮助，希特勒根本不可能开战？他本人可是公开写明了这一切！《我的奋斗》最后几章通篇都是对英国连绵不绝的赞美。对英格兰的颂歌从一页流畅地延续到另一页：
「英格兰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强国」，「与这样的国家结盟将为欧洲斗争创造完全不同的前提条件」。
英格兰是我们的「一切」。这就是《我的奋斗》最后两章的核心思想。 这本书共有 15 章，这意味着希特勒文学作品的七分之一都在阐述与英国建立友谊是多么美妙。
但世界统治者盎格鲁-撒克逊人不会轻易施舍他们的恩惠。“当然，达成这样的联盟是件困难重重的事，这一点我在前一章已经说过 ”，——元首写道。可不是嘛：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忠诚与可控性，届时英国情报部门的领导们或许才会注意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德国政客。
而希特勒准备不惜一切代价让英德联盟成为现实。
“只需明白整个形势迫切要求我们做出这个决定，必须彻底抛弃近几十年来毫无目标的外交政策，必须坚定选择唯一道路并坚持到底”。
这条道路究竟是什么？希特勒的目标何在？我想读完本章的读者自会找到答案。
恢复德国实力并重新武装，以随后立即侵略广阔的俄罗斯领土，是纳粹领袖的核心纲领。而实现这一目标的必要且首要条件、德国经济和军事实力复苏的基础——就是与英国结盟。
怎能不支持这样一位思想正确的爱国者？怎能不拨款给如此有益处思考的领导人？又怎能不帮助这样一位对英国友好的政治家上台执政。
伦敦和巴黎为何将维也纳与布拉格拱手让给希特勒
国界由人划定，亦由人更改。
阿道夫·希特勒《我的奋斗》
外交虽形式多变，却只承认既成事实。
夏尔·戴高乐
捷报频传——这正是对阿道夫·希特勒所有行动成果的写照。他完成了所有既定目标：执掌国家大权、兵不血刃收回失地、获得英法两国重新武装的许可。但他还必须解决另一个难题。若做不到这一点，他取得的所有阶段性成果都将失去意义。这个崭新强大且充满自信的德国必须进攻苏联。要实现侵略，德国需要一块能够集结入侵部队的跳板。没有这样的跳板，就不可能打击俄罗斯。毕竟，如果德国与苏联没有共同边界，希特勒拥有多少坦克飞机、装备新旧程度根本无关紧要。当时导弹与超音速飞机尚未问世，只能沿用传统方式将部队推进至近距离才能发动进攻。但当第三帝国与苏联之间隔着其他国家领土时，这要如何实现？
棘手难题，毋庸置疑，但解决方案终被找到——必须让缓冲国从地图上消失。这正是英法两国最杰出的外交官们竭力破解的困局。
要理解后续事件的逻辑，需要拿起欧洲地图。当然最好是当时的，但现代的也行。哪些国家将未来侵略者的领土与其受害者隔开？看一看，你就能轻易预测德国元首的下一步行动方向。既然德国战争机器正朝着正确方向——俄罗斯边界——推进，那么英国和法国外交对希特勒的忠诚态度就有了保障。
迄今为止，在萨尔和莱茵兰地区问题上，希特勒吞并的领土先前属于凯撒帝国，这在很大程度上给了西方政客”免罪符”。他们觉得，德国人是在收回”自己的”东西，因此我们对此视而不见。
然而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希特勒第一个真正的”外国”牺牲品是奥地利。问题不在于这是阿道夫·席克尔格鲁伯的故乡，未来的德国元首曾在这里成长并成熟。我们也不会讨论德国日耳曼人与奥地利日耳曼人的民族亲缘关系——这个问题不妨留给语言学家和民族学家去评判。关键在于：希特勒首次通过勒索和武力威胁，迫使一个独立奥地利国家的总理与德国签署了实际上剥夺该国独立地位的条约。
1938 年 2 月 11 日，奥地利总理库尔特·冯·许士尼格被传唤至贝希特斯加登会见希特勒。元首当即声明，要求奥地利领导人不要指望意大利、法国和英国的援助，也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242]。
经过这场”富有成果”的谈话后，许士尼格虽然仍未签署与德国的协议，没有屈服于直接勒索，但终究启程返回维也纳。当时他唯一能用来抵抗德国压力的手段，就是公开希特勒的威胁。若国际社会作出强硬反应，本可阻止希特勒吞并奥地利这个主权国家。
库尔特·冯·舒施尼格曾对”文明人类”的保护抱有希望。毕竟就在不久前，英国和法国在奥地利问题上的立场还坚如磐石。他们千方百计阻止欧洲出现统一的德意志国家。
哈布斯堡帝国解体之际，新生的民主奥地利国民议会通过了与新兴民主德国统一的决议。一切程序民主合规且”符合现行立法”。然而协约国集团不愿看到昔日对手实力增强——他们不仅竭力使奥地利国民议会的意志停留于一纸空文，更在《凡尔赛条约》中明确禁止德国吞并邻国：”德国承认并将严格尊重奥地利之独立……承认此项独立性不可让与，除非获得国际联盟理事会之同意”[243]。为防万一，战胜国与奥地利签订的《圣日耳曼条约》也载入类似条款：”奥地利之独立不可让与……据此奥地利承诺避免……任何可能直接或间接损害其独立性之行为 [244]……”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大幅”削减”了德国领土。削减幅度如此之大，以至于以”魏玛形态”存在的德国根本不可能进攻苏联。因此西方不得不通过”扶持”希特勒来归还其所有失地
简而言之，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都曾阻挠德意志统一的企图。 但这种局面在阿道夫·希特勒执掌德国政权后彻底改变！
让我们对照几个关键日期
• 除了《凡尔赛条约》和《圣日耳曼条约》之外，同样旨在阻止维也纳与柏林靠拢的《日内瓦议定书》于 1922 年 10 月在协约国压力下签署。该文件明确要求奥地利人不得与德国缔结任何条约 [245]。
• 1931 年 8 月 28 日海牙常设国际法院裁定，拟议的德奥关税同盟违反《日内瓦议定书》，因此是非法的。
• 1932 年 7 月 15 日根据《日内瓦议定书》，奥地利获得大额财政贷款承诺，条件是其在 1952 年前不得与德国实现合并（统一）。
然而希特勒在德国掌权后，英法两国的立场发生了180度转变。奥地利总理库尔特·冯·舒施尼格面临的正是这种转变后的立场。西方采取强硬立场确有依据：这位德国元首竟敢威胁邻国元首，还违反了他亲自签署的《德奥协定》。但西方列强的外交部门却保持缄默。奥地利及其总理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1936年7月11日的《德奥协定》保障了双方互不干涉内政，并承认奥地利作为”第二个德意志国家”的独立。值得注意的是，为避免将国家”出卖”给希特勒，舒施尼格提出了替代方案——准备在国内恢复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但英法两国需要的不是君主制复辟，而是德国的壮大。因此舒施尼格提出的方案”未获欧洲列强支持”。而这位奥地利总理对纳粹的憎恨实有深层次原因：在签署对德协定前，其夫人的座驾曾遭遇离奇车祸，夫人与司机双双遇难。更令事件显得蹊跷的是，总理夫人在遇难时随身携带的舒施尼格公文包内，装有足以使希特勒身败名裂的机密文件，而这个公文包在车祸后不翼而飞。
必须承认库尔特·冯·舒施尼格的坚持：他抵抗到了最后一刻。1938年3月13日星期日，舒施尼格宣布举行全民公投。若公投对”是否愿意加入德国”这一问题给出否定答案，将成为国际社会阻止希特勒占领奥地利的合法理由。当时只需让元首的行动延迟数日即可。柏林方面洞悉这一发展态势的危险性，于是次日舒施尼格便收到来自德国的最后通牒：立即取消公民投票并同步递交辞呈。
截至 1938 年，德国军备计划支出占国家财政总支出的 52%，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 17%。（布洛克《希特勒与斯大林》第 155 页）。作为对比：俄罗斯联邦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采访中曾表示，该国军费开支不应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 2.7%。
为什么希特勒突然害怕奥地利全民公投？不相信大多数奥地利人愿意成为第三帝国的公民？也许他确实不相信。无论如何，这位纳粹领袖非常清楚如何获得必要的投票结果。如果奥地利当局”修饰”出所需数字，希特勒国家的未来生存将变得非常成问题。西方只有在德国朝着正确方向前进时才会资助它。这个方向就是东方。在这条道路上，出于权宜之计，他们可能会把整个国家和民族”喂给”希特勒，但仅仅是为了让他尽快履行自己的义务——发动对俄战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资助第三帝国，这意味着这个军国化程度异常的国家只能像骑自行车一样，通过不断前进来保持平衡。而结果难以预测的奥地利全民公投，可能会在这辆”自行车”前放下不确定时长的栏杆 [246]。由此产生了要求立即取消公民投票的歇斯底里的最后通牒。
伦敦、巴黎和华盛顿方面是否理解这一局势？他们心知肚明，因此保持沉默。舒施尼格总理迟迟未答复希特勒，期待获得外国支持。柏林方面三次重申其命令。最终在 1938 年 3 月 11 日，舒施尼格收到最后通牒：若德国要求未能得到满足，当日将有 20 万德军跨过奥地利边境。由于未获得任何世界主要大国的外交支持，奥地利总理通过广播向国民宣布，为阻止流血事件而辞去职务。总理职位由纳粹分子赛斯-英夸特接任，此人立即致电柏林请求援助以镇压所谓”赤色分子”制造的骚乱。3 月 12 日拂晓，德军开进奥地利 [247]。
既然公投已经宣布，取消将是不合外交惯例的。希特勒宣布奥地利全民投票必定举行，只是比原定时间稍晚些。为筹备公投，柏林派出三名全民投票特派员抵达维也纳。负责组织民主程序的首席专家是党卫队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保安总局局长兼党卫队上级集团领袖莱因哈德·海德里希，以及党卫队最高集团领袖库尔特·达吕格。派出如此阵容的团队后，希特勒对公投结果已高枕无忧。与此同时还决定在第三帝国全境举行全民投票。
党卫队立即开始在奥地利构建镇压机构。对犹太人的迫害随之展开。另一位恶名昭彰的党卫队成员——阿道夫·艾希曼被立即派往维也纳。他的任务是不择手段迫使奥地利犹太居民离境。德国境内曾发生的一切如今在奥地利街头重演：对犹太人的凌辱、谩骂与殴打。国际社会对此”视而不见”，正如先前对德国犹太人的苦难”置若罔闻”。
总的来说，1938年是第三帝国”密集”出台反犹法案的一年。7月16日，禁止安全机构工作人员在犹太旅馆过夜；7月23日，强制犹太人必须随身携带身份证；7月27日通过决议，将以犹太人命名的街道重新命名；8月7日颁布法令，规定自1939年1月1日起，禁止犹太人给子女取”传统日耳曼名字”，所有犹太儿童必须在原名后追加第二个名字：男孩加”以色列”，女孩加”萨拉”；8月31日实施犹太人邮件限制，而寄给德国人的信封背面则印上”犹太人不准使用”字样；11月11日完全禁止犹太儿童在德国普通学校就读。”国际社会”对此全程”视而不见”……
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在记者会上拒绝对奥地利事件置评。英国财政大臣西蒙勋爵宣称，英国从未对该国独立作出特殊保证。英国为阻碍德意志人与奥地利德意志人统一设置的所有障碍，均被即刻清除。1938年3月14日，英国下议院就奥地利并入德国问题展开讨论。英国首相张伯伦向议会通报，英法两国大使已向德国政府递交针对奥地利暴力行为的抗议书。值得注意的是，德国外交部长竟直接拒绝接收这份英国抗议书！后续发展如何？是抵制呼吁还是军事动员？
没有。 两周后的 1938 年 4 月 2 日，英国政府正式承认德国对奥地利的吞并。
法国政府的反应更是乏善可陈。原来法国政府恰好在 1938 年 3 月 11 日这天更迭。这“巧合”未免太蹊跷！旧内阁还“没来得及”表态，新政府 [248] 也“还没来得及”谴责德国行动——因为它仅仅维持了三周寿命。而接任的法国政府最终只能步英国后尘，承认了欧洲的新局势……[249]
顺便提一句，纳粹军队进入维也纳的场面完全不像希特勒宣传机器描绘的那般凯旋。事实是，那些“威风凛凛”的德国坦克纵队……在通往奥地利首都的半途就瘫痪了。这些钢铁巨兽并非遭遇恶劣路况或反坦克炮火，而是停滞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尽管天气绝佳且路况优良，大部分坦克仍发生故障。重型机动火炮暴露出设计缺陷，从林茨到维也纳的道路挤满了抛锚的重型战车”[250]——丘吉尔在向读者叙述时毫不掩饰讥讽之意。
希特勒进入维也纳的仪式并未取得预想中的盛大效果。祖国并入德意志帝国的喜悦被蒙上了阴影。元首本人途经林茨 [251] 前往奥地利首都时，目睹的不是整齐行进的军队纵队，而是陷入泥淖动弹不得的坦克、步兵装甲车与火炮。为确保德军部队按时完成进入维也纳的庆典，不得不投入大量人力进行疏通。装甲车与重型摩托化火炮最终只能装载至铁路平板运输车，才勉强赶上了仪式开幕。坦克部队被迫脱离行军序列，直到次日清晨才零零散散地进入维也纳城。
谈及希特勒吞并奥地利之举，必须提及墨索里尼在德奥合并中扮演的关键角色。作为战胜国之一，意大利本是奥地利中立地位与国家主权的主要担保方。其原因不言自明：根据《圣日耳曼条约》第36条规定，意大利从前奥匈帝国获得了可观领土，因而对维护奥地利主权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切。
因此维也纳对墨索里尼寄予了特殊期望。起初他确实不负所托：1934 年当地纳粹势力抬头并异常活跃时，意大利曾向奥边境调兵，以此表明不会容忍德国主宰奥地利。但在德奥合并时期，意大利却未对邻邦施以援手。当我们评估墨索里尼立场转变时需谨记，尽管柏林与罗马存在正式同盟关系，但这位意大利领袖当时尚未获得展现这份友谊分量的契机 [252]。 法西斯主义者墨索里尼根本没必要无条件支持纳粹分子希特勒！ 精神意识形态的亲近是一回事，而将原属奥地利、现归意大利的领土归还给德意志民族聚居地的可能性则截然不同 [253]。
贝尼托·墨索里尼对奥地利合并的默许并非出于对希特勒或纳粹主义的认同，而是为了换取实际政治利益——这些利益来自英法两国，与德国毫无关联。
首先，德国元首本人对此心知肚明。”请告诉领袖，我对此将永志不忘……无论他何时需要帮助或陷入险境，他都可以确信——纵使全世界都与他为敌，我也必定站在他身边！”[254]——这是希特勒对墨索里尼来信的回应，信中明确表示意大利不会反对德奥合并。
墨索里尼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不是出于对”阿道夫朋友”的私人感情。在政治中，这类多愁善感并不合时宜。意大利在奥地利问题上的立场获得了丰厚回报。是谁给予的？英国和法国。原来，沉醉于古罗马功绩的墨索里尼，也决心为意大利建立新帝国。这个法西斯国家的首次实力检验便是进攻当时称为阿比西尼亚的埃塞俄比亚。1935年10月4日，意大利军队入侵了这个国家。
意大利与埃塞俄比亚关系的历史源远流长。早在墨索里尼之前，意大利就曾试图征服这个非洲小国。尽管阿比西尼亚周边的土地全被侵占瓜分，但信奉基督教的君主们始终捍卫着国家独立。1896 年阿杜瓦战役中，远征埃塞俄比亚的意大利军队遭遇毁灭性打击，单日阵亡人数竟超过其在非洲大陆历次战争伤亡的总和。此役之后，埃塞俄比亚才真正”出现”在世界政治版图上。然而和平并未持久：39 年后侵略战火再度燃起 [255]。
阿比西尼亚要求对意大利实施国际制裁。1935 年 10 月 7 日，国际联盟理事会认定意大利为侵略者，但这并未对墨索里尼政权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因为所谓的“制裁”仍允许其继续从容作战。毕竟当时甚至未曾考虑采取断交或军事施压等严肃举措。无怪乎国际联盟文件中只字未提禁止向意大利输送石油、铁矿石和煤炭等最重要原材料。此外，美国和德国并非国联成员国，因此完全无需遵守制裁机制。相反，美国在 1935-1936 年间大幅增加了对侵略者的石油供应，而英国政府不仅拒绝了实施海上封锁意大利及禁止其船只通过苏伊士运河的提议——这本可成为有效的施压手段 [256]。
力量对比悬殊，但装备低劣的埃塞俄比亚人仍在顽强抵抗。作为回应，意大利军队对埃塞俄比亚平民使用了毒气。英国非但没有谴责这种野蛮行径，反而采取了相当奇怪的立场：不仅没有加强制裁，实际上还开始推动完全取消制裁。1936年6月18日，外交大臣艾登在下议院发表声明，称对意大利实施的制裁未能达到预期效果。正如我们多次见证的那样，伦敦始终是国际政治潮流的”风向标”。于是在1936年7月4日，即意大利占领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后，国际联盟决定停止继续实施制裁。
“文明世界”几乎”无视”了 1935 年 4 月 3 日意大利法西斯在阿尚吉湖制造的大屠杀。140 架飞机向平民投掷化学炸弹。同样无人关注日本侵华罪行。我们无需详述那场战争的恐怖细节，仅举两个触目惊心的事实：上海围城期间，日军对平民的屠杀如此彻底，目击者这样描述惨状：4.5 平方公里区域内无人生还。南京沦陷时，日军屠杀了 20 万人——相当于当时城内半数居民 [257]。
那么吞并阿比西尼亚与德奥合并有何关联？答案直截了当。墨索里尼的妥协立场让希特勒得以吞并邻国，随即获得回报。1938 年 3 月 12 日德国坦克布满通往维也纳的各条道路，而 1938 年 4 月 16 日英意协定在罗马悄然签署。英意两国承诺建立”睦邻关系”，但最关键的是——英国承认意大利对阿比西尼亚的占领。实质上，英国绅士们用亚的斯亚贝巴交换了维也纳。
在那些被公然”献给”元首的欧洲首都名单中，西班牙马德里理应位列其中。当时希特勒正仓促组建庞大的新军队，亟需试验新装备、训练军官等的试验场。而这样的试验场果然为他准备好了。
西班牙战争在我国广为人知，主要是因为苏联曾积极参与其中。然而在苏联史学研究中，这场冲突爆发的真实意义被蓄意歪曲。西班牙内战的深层根源绝非共产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斗争，而是苏德之间未来全面军事冲突的总预演。当时英法两国以中立为遮羞布，实际上积极支持冲突一方——即佛朗哥将军的叛军，而非西班牙合法政府。这些”民主国家”对西班牙法西斯分子的援助不仅间接，有时甚至毫不掩饰。只不过历史学家们似乎总不愿着墨于此。
显而易见，伦敦的绅士们对佛朗哥将军本人及其思想都漠不关心。法西斯分子在西班牙内战中的胜利使英国外交能够同时解决若干重要任务：
• 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获得了充分作战并取胜的机会，增强了自信，并在实战中检验了他们的军队和作战技术；
• 一旦获胜，未来的侵略者将获得重要的资源基地 [258]；
• 纳粹意识形态的核心主张——对抗共产主义并予以摧毁——获得了直观印证。
反对西班牙政府的叛乱于 1936 年 7 月 17 日晚在西班牙摩洛哥、加那利群岛和巴利阿里群岛爆发。次日，休达广播电台播出了那句如今闻名遐迩的暗语——叛乱开始的信号：“整个西班牙晴空万里”。这条消息播出后，西班牙本土的驻军相继哗变，但叛军主力部队仍滞留在非洲。这个问题本质由赫尔曼·戈林在纽伦堡法庭作证时精辟阐述：“佛朗哥向德国求援，他迫切需要空中支援。当时佛朗哥与其部队都在非洲……由于海军掌握在共产党手中，他无法调遣部队。这场战争最关键的决定性因素，在于其部队能否在西班牙实施登陆 [259]……”
危急局势已然形成：由于无法将佛朗哥的非洲军团运抵本土，叛乱随时可能被镇压。希特勒当即决定施以援手。政变爆发不到两周，两支德国海军舰队已抵达西班牙沿海，而德国运输机群也飞抵摩洛哥。
在希特勒的协助下，摩洛哥部队顺利登陆西班牙本土。
国际社会对第三国介入西班牙内部冲突会作何反应？尤其是当这个国家打算支持反对合法政府的叛军时？反应可能极为强硬——制裁、抵制、要求立即停止干涉。别忘了1936年8月柏林即将举办奥运会，这对纳粹政权是至关重要的活动。而就在奥运会开幕前一个月，希特勒竟卷入了西班牙内战！当时驻纽约的抵制德国奥运会委员会正苦于缺乏有力论据，全世界也始终对纳粹帝国公共厕所门上”犹太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标牌视而不见。此刻元首却将这份大礼拱手送给那些渴望夺走他奥运圣火的人——对主权国家实施军事干预。或许现在该开始抵制这场法西斯奥运会了？
为何希特勒要冒这个险？ 因为他知道第三帝国享有最惠国待遇！ 只要他按照与英国伙伴的协议行事。
然而纳粹的援助并不仅限于运送叛军。次日（1936年7月31日），英国《每日先驱报》报道了28架载满炸弹、炮弹及其他军火的飞机从汉堡启程前往西班牙的消息。整个战争期间始终如此：德国和意大利承担起对佛朗哥部队的补给任务。而共和派的补给则遭遇严重困境——英法两国宣布对西班牙事务采取”不干涉”政策。早在叛乱爆发一周后的7月25日，法国政府就已通过禁止对西班牙输出武器的决议，并得到英国政府支持。德意两国却毫不急于声明不干涉，正忙着将佛朗哥军队运往大陆。法国人的中立立场贯彻得如此彻底，竟连西班牙政府在《中立与不干涉协定》签署前早已订购付款的武器飞机，巴黎也禁止向其交付！
“为什么我们在7月18日前就提交的法国订单，仅仅因为叛乱分子袭击了我们就不该被执行？”西班牙政府首脑希拉尔感到困惑。没有回应。共和西班牙的所有抗议和要求都如同旷野呼号。直到九月。为什么是这个期限？因为八月柏林将举办奥运会，绝不能给任何——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破坏它的借口。希特勒政权必须以其全部体面闪耀光芒。
以下鲜为人知的事实非常值得注意：抵制柏林奥运会的支持者曾提议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市举办替代奥运会。而那里恰好爆发了内战，这一计划最终无果而终。请正确理解我的意思：西班牙内战并非为了破坏这些替代奥运会而爆发。元首的试验场早已准备就绪，对于国际级别的政治家来说，西班牙将爆发骚乱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因此，为了再次保护“亲爱的”阿道夫·希特勒免受不必要的麻烦，有人向抵制者抛出了选择西班牙作为替代地点的想法——事先就知道这行不通。
然而奥运会战火平息后，局势开始转变。1936 年 9 月 9 日，英国外交部设立了西班牙问题不干涉国际委员会。该机构的实质是以虚假中立为幌子阻断对共和派的一切援助，并推动苏联采取”违反”国际法的单边行动。事态发展完全符合英国人的预期。1936 年 10 月 22 日，苏联驻伦敦大使向英国外交部递交照会，建议承认并恢复西班牙政府购买武器的权利。照会警告称，若此提议未被采纳，苏联政府将不再认为自己比其他协议签署国更受不干涉协定的约束 [260]。
既然德国和意大利向西班牙输送武器，那么苏联也要这样做。这正中英国人下怀。苏联介入冲突后，现在需要给它打上特定标签——正是这些”嗜血的共产党人”急于在欧洲建立自己的秩序。因此，针对我国照会，英国人也发布了自己的声明，列举了若干值得调查的违反不干涉承诺的事件。在英国看来，这类事件共有四起：一起记在意大利账上，而另外三起据称是苏联所为。
现在正是回答苏联为何要卷入西班牙这滩浑水的时候。原因有以下几点。
• 共和国政府为所有运抵的军事装备支付了黄金，苏联从未提供过任何无偿援助。
• 德军在西班牙战场检验他们的坦克和飞机，苏联将领同样获得了这样的实战检验机会。
• 只有瞎子才看不出西方列强为何要扶植这位德国元首。假他人之手在异国领土上阻滞侵略者并予以重创，这主意实在诱人。
• 最后才需提及苏联与西班牙共和国之间某种意识形态上的亲近。
既然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有胆插手西班牙事务，若不借机假他人之手好生教训他们一番，顺便再捞点好处，那才叫罪过呢！
共和政府根本没有选择。它拥有黄金储备，但由于”不干涉”政策，没人愿意卖给它任何东西。斯大林领导的苏联是西班牙唯一能购买武器的国家。当然还有美国，但 1935 年美国国会通过了《中立法案》[261]。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西班牙无法从美国购买武器，而德国可以。因此，共和派得不到美制武器，而他们的对手却通过德国公司获得了充足的供应。1937 年 5 月，美国国会通过了新的中立法。该法允许本国总统以现金交易且由交战方自行运输为条件，向交战方出售军事物资。但问题是——共和派没有相应的船只。佛朗哥（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德国朋友）既有船只又有外汇，因此美制武器再次大量落入了他的手中。
有一个完全未被研究过的问题。历史学家们不知为何总是对此避而不谈。他们详细地向我们讲述”邪恶的”德国和意大利如何援助佛朗哥，向他提供武器装备和军事技术。然后又说到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如何开始向西班牙派遣整支整支的部队。这些都是巨大的开销。仅”秃鹰军团”这一支德国部队，据希特勒分子自己计算，从 1936 年 11 月 7 日到 1938 年 10 月 31 日期间的维持费用就超过 1.9 亿帝国马克 [262]，该军团拥有 250 架飞机、180 辆坦克、数百门反坦克炮及其他武器装备。任何熟悉军事经济的人都清楚，武器装备中最烧钱的并非飞机和坦克。最昂贵的武器当属战舰。而叛军的舰队正是通过柏林和罗马的供应得到定期补充 [263]。德国和意大利对佛朗哥派援助总额估计不低于 10 亿美元 [264]。
佛朗哥将军究竟用什么来回报如此慷慨的援助？ 他那些巨额资金从何而来？没有人给我们答案，历史学家对此也保持沉默。因为佛朗哥没有任何财政资源——西班牙的全部黄金储备都掌握在共和派手中。这位叛军首领根本无力支付。 由此可见，背负着军费开支巨额增长压力的德国，根本就是白白浪费了大笔金钱。 意大利也是如此。他们并未从佛朗哥的胜利中获得经济收益：战争期间西班牙向德国和意大利出售战略原料，而非无偿赠送。政治收益也同样落空：几年后，佛朗哥拒绝为他的德国”朋友”向英国、法国和苏联开战 [265]。
他将成为唯一不仅安然度过第二次世界大战，而且终身掌权直至去世的独裁者 [266]。
与此同时，无论是希特勒还是墨索里尼，都没有向佛朗哥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对他怀有任何不满。为什么？因为西班牙战争的账单、德国对叛乱分子的军事供应，都是由那些资助希特勒”经济奇迹”的神秘赞助者支付的。
纳粹经济获得”无私援助”的证据随处可见，只要稍加搜寻便能发现。例如，随着希特勒吞并奥地利，产生了德国政府向英国、美国、法国等国偿还奥地利外债的问题。1938年4月12日，英国政府声明，认为德国将承担奥地利全部外债的责任。在1938年5月12日的回复声明中，德国政府告知英国，认为承担奥地利外债的承诺不可行。那么柏林得到了什么回应呢？毫无回应！伦敦及其他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都保持了沉默，没有向希特勒索要任何款项。
然而对于苏联援助的情况却十分明确。这些物资都得到了全额支付，但并非由苏联自己承担。苏联历史学家喜欢描写为援助西班牙工人而开展的募捐活动，声称正是用这些资金为共和派采购了所需的一切。这是谎言。所有物资都是由西班牙方面支付的。因为正如我们提到的，西班牙的黄金储备正是掌握在合法政府手中。共和派没有外汇，但苏联乐意接受黄金，并且还用自家的轮船运送物资——不仅是武器，还有药品等诸多物品。这些船只也将军事顾问带到了西班牙——这是在提供复杂武器装备时不可避免的附带问题。毕竟，拥有坦克和飞机还不够，还必须学会如何使用它们。差异在于军事专家的数量：苏联在整个西班牙战争期间向那里派遣了约 2000 名”志愿者”[267]。而意大利和德国的数字则完全不同。在战争最激烈的时期，平均每月参战的德军有 1-1.2 万人，意军有 4-4.5 万人 [268]。
那些指责苏联试图发动世界革命的人，总不愿核对日期与事实。这种健忘绝非偶然——否则他们脆弱的立论便会如纸牌屋般轰然倒塌。众所周知，斯大林成功实施了一项精妙行动：西班牙约 510 吨黄金储备的大部分被秘密转移至苏联。当具体日期被隐去时，读者会以为这是在共和派溃败前夕所为。实际上，黄金几乎在内战爆发伊始就被运走！叛乱始于 1936 年 7 月 17-18 日，而 1936 年 10 月底这批珍贵货物已抵达敖德萨。而此后内战竟持续至 1939 年 4 月！这哪是什么意识形态？纯粹是实用主义。这笔黄金不仅支付了苏联军火，还包括第三方国家的武器供应。本质上，苏联成了奋战中西班牙的”银行”。最终运抵共和派西班牙的军事物资总价值为 2.024 亿美元 [269]，而黄金价值远超于此：约 5.18 亿美元 [270]。
由于军事行动始终未能为佛朗哥派带来胜利，1937 年 11 月决定通过封锁来扼杀共和派。这步棋走得极为精妙：佛朗哥向英国递交照会，通知其指挥部决定封锁西班牙毕尔巴鄂港，禁止英国运粮船只进入西班牙。这位骄傲的海上女王、世界最强海军拥有者，不仅未曾试图”告诫”西班牙将军不可如此对待英国，反而毫无异议地吞下了这记对其贸易的重击 [271]。
1940年佛朗哥与希特勒在西班牙-法国边境会晤。这位西班牙独裁者拒绝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站队德意”恩主”，因他深知其掌权完全得益于另一些大国
英国政府立即停止继续向毕尔巴鄂派遣船只，理由是港口据称已被封锁并布设水雷。佛朗哥此举的目的十分明显。既然”文明国家”不再向西班牙海岸派遣船只，法西斯分子现在可以心安理得地击沉任何轮船。而要对他们的行为提出抗议将相当困难：谁让之前没听从佛朗哥将军的声明呢！
为使共和派陷入封锁，意大利军舰开始对商船发动真正的战争。目标当然是苏联船只。因为只有我们的轮船还在向西班牙运送武器、装备和粮食。1936 年 11 月 11 日，”水手联盟”号轮船在直布罗陀海峡被扣押。这只是第一个警示信号。”随后的几个月里，对苏联船只的袭击日益频繁，有时甚至以悲剧告终：1936 年 12 月 14 日，苏联轮船’共青团员’号在直布罗陀附近被击沉；1937 年 8 月 31 日和 9 月 1 日，又有两艘苏联船只——’季米里亚泽夫’号和’布拉戈耶夫’号 [272] 遇难”，苏联驻英国大使迈斯基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苏联与意大利、德国的关系日趋紧张。但内战的热度在逐渐消退。被英法外交如此顽固地”倾向”佛朗哥的天平，确实开始向他那边移动。从 1939 年初起，英国和法国已经抛开一切礼节，公开站到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无形中存在的那一边——法西斯一边。”在加泰罗尼亚战役（1938 年 12 月至 1939 年 2 月）最激烈的时候，法西边境聚集了大量的飞机、大炮、坦克、鱼雷艇等。如果它们能及时落入共和派手中，整个战役的进程可能会发生决定性的变化”[273]，——曾在西班牙担任海军顾问的库兹涅佐夫海军上将在回忆录中写道。但法国拒绝开放边境，这最终导致失去武器的共和派战败。溃败的军队向法国领土撤退。与他们一起的还有数十万难民。用今天的话说，一场”人道主义灾难”正在降临。
为拯救民众，西班牙共和国外交部长向巴黎请求允许西班牙难民进入法国领土。法国政府再次拒绝开放边境，但在国内舆论强烈抗议后略微”松口”。小股难民开始渗入法国境内。随同越境的还有西班牙军队的伤员。随后法国人再次彻底关闭边境，甚至将所有伤员遣返回加泰罗尼亚。1939年2月3日，意大利空军对边境西班牙城市菲格拉斯发动大规模空袭。超过千人丧生，恐慌奔逃的人潮冲垮边境哨所涌入法国。直至此时，法国政府才决定追认既成事实，正式向难民及共和国军队撤退士兵开放边境。
这样的结局并不难预测。难民们根本无处可去。一边是毫无怜悯之心的敌人 [274]，另一边是法国边境。还能逃往何处？苏联船只仅运走了少量西班牙人，其余为寻求生路纷纷涌向邻国法国 [275]。那么法国政府为难民潮做了哪些准备？毫无准备！
“达拉第政府为难民紧急修建了数座大型集中营（位于圣西普里安、普拉特德莫洛等地）。被关押在其中的数万饥寒交迫、饱受折磨的人们被弃置于裸露的沙丘上，没有饮水、没有面包、没有肥皂。瘟疫开始蔓延，死亡率攀升至惊人程度……”[276]
法国难民营是沙丘间的一片开阔地，四周围着带刺的铁丝网。人们在地上自挖地洞栖身。入营首十日既无食物饮水，甚至无人医治伤患。难民成批死亡。法国人为何如此不人道？当然是出于善意——原来他们想用恶劣的接待把难民都逼回西班牙……[277]
西班牙内战被精心策划并周密执行，其目的却与这个国家毫无关联。
如果锰矿和铅矿位于葡萄牙或卢森堡，那么德国战争机器的试验场就会设在那里。西班牙悲剧的策划者曾精心抹去自己的痕迹。按照他们的设想，”不干涉”是对后代的最佳托词。更何况在希特勒后来犯下种种罪行之后，大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这位古往今来头号战犯还被指控煽动西班牙内战。但所有事实永远无法被完全掩盖，只能通过薄薄的陈词滥调稍加掩饰。只要梳理二十世纪人类血腥而尘封的历史，这场噩梦的真正缔造者便会浮出水面。
在叛乱爆发前夕，佛朗哥将军正以总督身份被”流放”在加那利群岛。为了领导叛军，他必须飞往摩洛哥。西班牙的飞机无法运送他——这些飞机都由忠于政府的军方控制。最终是将军的”朋友们”伸出援手，他们为佛朗哥包租了一架带机组人员的外国飞机。猜猜这架飞机属于哪个国家？没错，这是架英国飞机，名为”迅龙号”[278]。驾驶舱里坐着英国飞行员贝布上尉。据说佛朗哥当时不敢信任任何同胞 [279]。
飞机从伦敦起飞后，先抵达加那利群岛，随后将佛朗哥将军送往休达，他在那里接管了摩洛哥军团的指挥权。若你以为这仅是单次包机航班，那就错了。将佛朗哥本人送达非洲后，这架载着西班牙将军使节的飞机又飞往墨索里尼处 [280]。驾驶舱里仍是同一位贝布上尉。这趟飞行并非徒劳：在意大利最终达成了援助叛乱分子的协议。而乘坐英国飞机飞行使他们免遭可能的麻烦——谁敢击落英国航空器呢？
这是西班牙内战的起点。这场悲剧的句号也是由同样的”墨水”画下。西班牙内战于 1939 年 4 月 1 日正式结束。让我们回顾 1939 年：当时议程上不再是局部冲突，而是欧洲的全面战争。必须给希特勒松绑了。当履行义务进攻苏联的时刻来临，他哪有工夫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于是英法两国突然抛却”矜持”，开始快速”解决”共和派，以求最短时间内结束西班牙战事。1939 年 2 月 27 日，英法正式承认佛朗哥政府，并同样正式与共和派政府断交。美国人随即跟进相同举措。同月英国巡洋舰”德文郡号”在夺取梅诺卡岛行动中为西班牙叛军提供直接支援。这艘英国军舰不仅运送了佛朗哥代表抵达该岛，更以炮击相威胁，迫使岛上海军基地司令将权力移交给佛朗哥军官 [281]。
而在欧洲，将另一块位于通往苏联边界之路上的领土交给阿道夫·希特勒的时刻即将到来。这就是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不得不说，为元首提出对其主张的理由的是《凡尔赛条约》和《圣日耳曼条约》的制定者。结果，340 万前奥地利德意志人开始生活在捷克斯洛伐克——这个从奥地利君主制碎片中塑造出来的新国家——的领土上，占其人口的 22%[282]。曾几何时，捷克人是奥匈帝国内没有民族教育的少数民族。现在他们与奥地利德意志人互换了角色，而在这种情况下，压迫是不可避免的。谁若对此怀疑，不妨看看现代波罗的海地区及那里讲俄语居民的状况。
当我们审视那串为发动战争而被献给希特勒的漫长国家名单时，内心不禁涌起对”牺牲者”的深切同情。然而我们必须记住，那些在政治轮盘赌的任性摆布下落入纳粹魔掌的国家，绝非什么”无辜的羔羊”。独立的捷克斯洛伐克根基是在沙俄时期奠定的——当时正从一战战俘中的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组建独立军团。到1917年中期，这支已拥有两个整编师的军团几乎没来得及在对抗德军的战场上发挥作用。真正的”荣光”是在我国内战期间降临到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头上的。事实上，正是1918年5月捷克斯洛伐克人的叛乱，成为了俄罗斯内讧的起点。这无异于向即将燃起的篝火泼洒汽油。完成自己的使命后，”斯拉夫兄弟”并未将俄罗斯从布尔什维克手中解放出来，而是放任俄罗斯人自相残杀，自己则退守至高尔察克军队的后方。他们在那里负责铁路警卫工作——也就是烧毁村庄、鞭笞农民，靠着俄罗斯的粮秣养得脑满肠肥。
当海军上将高尔察克的军队遭遇失败时，正是英勇的捷克斯洛伐克人的行动使白军的失败演变成一场灾难。捷克人封锁了铁路线，剥夺了军队和难民撤离的机会。结果，高尔察克的军队不得不徒步（！）沿着铁路穿越整个西伯利亚！铁路上，捷克人乘坐温暖的车厢，不慌不忙地行进，而旁边在泰加森林中，成千上万的士兵、妇女和儿童因寒冷和饥饿而死亡。这种史无前例的背叛和另一方的史无前例的英雄主义，作为“西伯利亚冰封远征”载入了我们的史册 [283]。捷克斯洛伐克人活动的最终高潮是逮捕高尔察克将军并将其交给布尔什维克处置。这一命令由法国将军雅南下达，并由捷克将军瑟罗维执行。
捷克人从俄罗斯运走的不仅是塞满取暖车厢的成堆破烂。英勇的军团士兵还顺手带走了我国部分黄金储备——即著名的”高尔察克黄金”。正是这批从俄罗斯窃取的卑劣金属，成为了可兑换捷克克朗的基石，使该货币成为欧洲最稳定的货币之一。而捷克斯洛伐克经济，尽管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残酷绞肉机，却不可思议地成为表现最成功的国家之一。这个新生的捷克-斯洛伐克国家，是中欧和东南欧唯一广泛输出资本的国家。捷克经济各领域均实现增长，某些领域甚至堪称奇迹。捷克斯洛伐克经济最发达的产业是武器制造和制鞋业。例如自 1928 年起，捷克斯洛伐克在皮鞋、长靴和凉鞋出口量上跃居世界首位 [284]。然而这般繁荣景象未能持久——这个年轻的捷克斯洛伐克国家仅存续了二十年（1918 至 1938 年），最终被伦敦和巴黎的盟友们决定拱手让给希特勒。 第三帝国得以进一步逼近苏联边境，而捷克工人则为德军提供鞋履和武器装备。
德国媒体因希特勒多次不流血的胜利而士气大振，积极开展运动要求满足居住在捷克斯洛伐克苏台德地区德意志人的诉求。该国境内德裔社群的活动也日趋活跃。康拉德·亨莱因领导的”苏台德德意志人党”成为”将所有德意志人统一至一个帝国”理念的先锋。德奥合并为宣称捷克斯洛伐克境内德意志少数民族权利受侵提供了绝佳借口——既然所有奥地利德意志人都已融入”统一大家庭”，为何他们的”苏台德兄弟”要低人一等？亨莱因政党随即要求苏台德地区实现”领土自治”[285]。
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从未打算向德国人投降。捷克人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作为欧洲最强大的军队之一，捷克军队已做好在遭遇侵略时保卫国家的准备。军力对比也足以支撑这种决心：1938 年春，捷克斯洛伐克拥有 34 个师，而德国国防军仅有 28 个师 [286]。到同年秋季，疯狂扩张的德军实力显著增强，但纳粹的优势并非压倒性的——面对德军 39 个师（180 万兵力），捷克可投入 36 个师（160 万兵力）；对抗希特勒的 2400 架飞机和 720 辆坦克，捷克斯洛伐克则拥有 1500 架飞机和 400 辆坦克 [287]。更关键的是，捷克斯洛伐克军队准备进行防御作战，而德军将被迫采取攻势。
希特勒在德国议会发表激烈言论后，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准备采取重大安全措施：将兵工厂迁往内陆、旗下八家航空工厂实行全天候生产、完成工业与粮食资源的动员计划。与法国签订的盟约也给捷克斯洛伐克领导人注入了乐观情绪——按照常理推断，巴黎绝不会将如此强大的助力拱手让予柏林。摊开地图可见：即便是捷克斯洛伐克的地理位置也促使法国决心全力捍卫——若法德爆发武装冲突，捷克人可直接突袭德军后方。更何况设在捷克境内的斯柯达兵工厂，其年产量竟相当于英国全军火工业的总和 [288]。神志清醒之人，谁会将这些宝贵财富拱手献给希特勒？
有人极其渴望扩大它。因此，捷克斯洛伐克周边的事态开始呈现出极为”诡异”的走向。非但未积极抵抗希特勒的领土要求，反而上演了一场鼠辈闹剧。其最终产物便是 1938 年 9 月臭名昭著的《慕尼黑协定》，通过这份协议，元首获得了想要的一切。难道西方世界再次被德国的军事实力所震慑？”德国军队在 1938 年或 1939 年都不具备击败法国的能力”[289]——温斯顿·丘吉尔这样写道。由此可见，希特勒根本不可能同时战胜捷克人、法国人和英国人，这本该显而易见。那么为何”民主国家”的领导人当时未能展现决断力？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击败这个由自己亲手培育壮大的德国！希特勒尚未完成其肩负的使命，过早将其废弃毫无意义。谁会在一场生死搏杀前就处心积虑喂养的斗犬呢？何必平白浪费饲料与时间？ 不过在大战前夕，倒是可以给它喂一只蠢笨的火鸡——这只火鸡习惯了主人的爱抚，却始终不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主人对宠物的宠爱只持续到需要它们献出血肉之躯之前！
这次扮演这只被盟友送上屠宰台的家禽的，正是捷克斯洛伐克。其”主人”们的首次会晤于 1938 年 4 月 28 日至 30 日在伦敦举行。令捷克人错愕的是，法国外交突然与英国外交立场趋同，执意要避免与德国发生冲突。1938 年 5 月 15 日《纽约先驱论坛报》刊发伦敦来电，直言不讳地指出：既然法国和苏联都不会为捷克斯洛伐克开战，英国更不愿为保卫这个斯拉夫共和国而动武。既然如此，捷克斯洛伐克就该清醒评估自身处境，明白唯一出路只能是和平解决苏台德德意志人问题 [290]。
当然，在此类声明发表后，希特勒的诉求语气变得愈发不容妥协。毕竟美国报纸的报道与一个极具标志性的事件发生了”惊人”巧合。在《纽约先驱论坛报》发表文章前两天，苏台德德意志人党领袖康拉德·亨莱因抵达伦敦。仅此访问本身就发人深省。亨莱因与英国议会成员及反对派代表举行了多次会谈。此后他的要求（亦即其演讲的主基调）便从争取自治升级为肢解捷克斯洛伐克。
与这位苏台德德意志人领袖密切往来的不仅是德国情报机构，英国特工同样活跃异常。德方对此心知肚明却未加阻拦，只因当时德英双方正同属一个阵营，合力为希特勒接收捷克斯洛伐克铺路。我们在党卫队情报头子的回忆录中读到：”英国情报部门对此了如指掌……其麾下特工克里斯蒂上校曾多次与亨莱因磋商，又于 1938 年 8 月初在苏黎世再度会晤”[291]。
1938年7月18日，希特勒的副官维德曼上尉将希特勒的私人信函送至伦敦，交予英国首相张伯伦。次日，这封信件便在巴黎进行讨论——英国首相与王室夫妇一同飞抵该地。然而，与会者中竟无人想到要邀请捷克代表。诚然，宰杀火鸡时又何须征求它的意见呢？
希特勒的提议被认定为可接受。1938年7月22日，英国要求捷克斯洛伐克采取坚决措施以”安抚欧洲”。捷克方面同意给予苏台德地区德意志人自治权。然而亨莱因随即于1938年7月29日发表公开宣言：所有身处任何国家的德意志人，都应”仅服从德国政府、德国法律及德意志血统的召唤”。
此后英国外交继续对捷克人施压。8 月 3 日，张伯伦的特使朗西曼勋爵抵达布拉格。这位”公正的调解人”实际任务是说服捷克斯洛伐克将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人。捷克人坚持抵抗：他们始终不愿明白一切早已注定。1938 年 9 月 7 日，伦敦《泰晤士报》发表文章，建议捷克人不要固执己见，应当识时务地成为”民族成分单一的国家”[292]。
围绕捷克斯洛伐克的局势还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除了法捷条约外，捷克斯洛伐克还与苏联签有条约。若遭遇进攻，苏联有义务向受侵略方提供援助。不过协议文本中存在一个有趣的”附加条件”：莫斯科只有在巴黎提供同等援助的情况下才需向布拉格施以援手。1938 年 9 月初，法国政府曾询问苏联政府：若捷克斯洛伐克遭受攻击，苏方将持何种立场？莫斯科的答复很明确：应立即召集苏联、英国和法国代表，以三国名义发布联合声明，警告德国若发动进攻将共同援捷。至于苏联方面，已准备履行条约规定的义务 [293]。
你们觉得我们的提议得到了怎样的回应？难以回答吗？那么换个问题：那些为希特勒进攻苏联做准备的人，会希望这场侵略不发生吗？会希望德国反而被法国、捷克斯洛伐克和苏联的联合力量击溃吗？会希望希特勒撤退，他向我国边境的推进被阻止吗？
由于西方的目标不同，正如温斯顿·丘吉尔所写，“苏联的提议实际上被忽视了”。“这些提议没有被用来影响希特勒，它们遭到了冷漠，甚至可以说是蔑视，这一点斯大林记住了。事件的发展仿佛苏维埃俄罗斯不存在一样”[294]。
理解了英国政治的运作逻辑，就不难预测西方外交官的行动。如此一来，英国人那些”怪异”举动便不再令人费解——当时德国反希特勒势力几乎是在恳求英国”在苏台德问题上保持强硬立场”。1938 年 8 月中旬，一位姓氏拗口的德国军方特使冯·克莱斯特-施门钦抵达伦敦。在与英国政要（特别是丘吉尔）的会谈中，他透露了德国”军备水平不足”的实情。这位特使表示，德国国防军的全面重整军备最早也要到 1943 年才能完成，因此当前英国、法国和捷克完全可以对第三帝国采取强硬立场而无需承担重大风险 [295][296] 。
眼见伦敦的绅士们无意抵抗希特勒，1938 年 9 月初，德军总参谋长哈尔德上将向伦敦派出了新的密使。这位中校与首位特使同样有着拗口的姓氏——贝姆-特特尔巴赫，肩负的使命也如出一辙。“我的任务是请求英国外交部最核心的领导层对希特勒的要求保持强硬态度。委派我此行的人，所期盼的正是英国政府斩钉截铁的‘不’字”[297]——这位特使后来于 1948 年 7 月 10 日在《莱茵邮报》上亲口披露。
德国军人不懂政治游戏。他们以为只要向英国人提供新论据，就能改变对方的立场——尤其是如果告知英国人：德国若宣布总动员，已有逮捕阿道夫·希特勒的计划 [298]。这些思维耿直的将校无法理解，他们所见到的“现实”政治不过是密室里幕后决策的衍生物。他们根本不知道，希特勒“夺取”捷克斯洛伐克一事早已与英国达成共识，且正在双方默契下推进。而逮捕希特勒对英国人而言，意味着他们精心构筑的全部计划都将崩塌……
英国人非但没有抗击侵略者并与苏联采取共同坚定立场，反而在”逼迫”捷克人就范。他们先是建议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废除与法国和苏联的条约，随后又通过 9 月 19 日的英法联合照会，要求布拉格立即将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照会声称：”……将主要居住着苏台德德意志人的区域继续保留在捷克斯洛伐克国家疆界内，实际上已无法持续，否则必将危及捷克斯洛伐克自身利益与欧洲和平……若不及早将这些区域移交德意志帝国，将无法保障捷克斯洛伐克的和平安全及根本利益”[299]。照会要求快速完成领土移交且不举行全民公投，答复期限更被压缩至短短两天！毕竟英国首相张伯伦定于 9 月 22 日与希特勒会晤。
请思考：当年向捷克斯洛伐克提出的要求，实质上是要让整个国家自取灭亡。一个完全独立、真正拥有主权的国家会接受这样的要求吗？然而捷克人接受了。时光荏苒，七十年过去了。可谁也没有从中汲取教训。如今在欧洲，我们再次目睹那些所谓的”独立”、”主权”国家，心甘情愿地执行其”老大哥”的任何心血来潮。它们会欣然在本国境内部署美国雷达和导弹，毫不犹豫地派遣本国士兵远赴伊拉克，迫不及待地撕毁与俄罗斯政府或我国私营企业达成的任何有利可图的协议。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它们就会满面笑容地把脑袋伸进绞索——正如1938年9月的捷克斯洛伐克所做的那样。
平心而论，捷克人确实进行了抵抗。但火鸡在挨刀前不也会在院子里扑腾几下么？只要主人铁了心要拿它宴客，这点挣扎根本无济于事。1938 年 9 月 20 日，英法两国大使收到了捷克斯洛伐克的答复，其中要求根据 1925 年《德捷条约》重新审议决定并将问题提交仲裁 [300]。
捷克人的固执可能毁掉一切。关键在于：若与德国发生军事冲突，法国必须为捷克人出兵！届时苏联不仅能援助布拉格，更可驰援巴黎！联盟体系将启动：1935 年 5 月 2 日签订的《法苏互助条约》与 1935 年 5 月 16 日签订的《苏捷互助条约》将同时生效。西方精心搭建的牌局便会如纸牌屋般轰然倒塌。
此时伦敦和巴黎方面开始失去耐心。9 月 20 日当晚，英国大使牛顿告知捷克政府：”若其继续固执己见，英国政府将不再关心其命运”。法国公使德拉克罗瓦支持了这一威胁性警告。但外交官们并未就此罢休。凌晨两点（！），英法”友好”大使将捷克斯洛伐克总统贝奈斯从床上唤起——这已是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他们的第五次造访。深夜来访者向贝奈斯递交了照会，实质上是最後通牒：”若（捷克斯洛伐克政府——И.С.）不接受英法方案，全世界都将认定捷克斯洛伐克是这场不可避免战争的唯一罪魁祸首”[301]。
1938 年 9 月 21 日，”盟友”的最后通牒在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会议上被讨论。其决议不难预测：就像火鸡在院子里稍作徘徊后，便任由主人牢牢抓住并带往宰杀处——毕竟宰杀它是如此必要。至于为何如此，我们可在丘吉尔的记述中找到答案：”必须提醒大家注意这个惊人事实：仅在 1938 年这一年，希特勒通过吞并手段为帝国增添了 675 万奥地利人和 350 万苏台德德意志人——总计超过 1000 万臣民、劳动者和士兵，并使他们完全屈从于其绝对统治”[302]。
1938年末苏台德德意志人欢迎元老的场景
1938 年 9 月 29 日至 30 日，在巴伐利亚首府签署了臭名昭著的《慕尼黑协定》，该协定从法律上确认了将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协定由希特勒、墨索里尼、张伯伦和达拉第签署。捷克代表甚至未被邀请参加”主宰者”会议——他们被安排在隔壁房间等候。直到所有谈判和签署结束后，才被告知他们国家的命运。《慕尼黑协定》的签署过程仓促到如此地步，那间决定世界政治的会议室里的墨水瓶竟然空空如也 [303]。不过墨水又有何用——毕竟所有条款早已商定，签字不过是走个过场……
颇为耐人寻味的是，各国领导人在慕尼黑闭门会议上究竟讨论了什么。由于一切早已敲定，英国首相张伯伦提出的唯一问题是：”将被迁往捷克斯洛伐克内陆的捷克民众，能否带走自家的牲畜？”希特勒厉声回答：”我们的时间如此宝贵，岂能浪费在这种琐事上！”英国首相闻言默然 [304]。
里宾特洛甫、张伯伦和希特勒在慕尼黑谈判期间，决定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命运
1938 年 10 月 1 日，德军进驻捷克斯洛伐克。未遭遇任何抵抗。后来德军将领视察捷克防御工事时纷纷点头称许：多亏元首英明以和平方式解决了问题。要知道苏台德地区拥有顶级防御体系，强攻这类要塞必将在外围阵地葬送大量士兵 [305]。”在射击训练中，专家们惊愕地发现我们计划用于攻克这些工事的武器根本达不到预期效果”[306]——阿尔伯特·施佩尔在回忆录中委婉写道。实际上这意味着德军完全不可能通过强攻夺取捷克防线。正因西方外交官清醒认识到国防军当时尚属有限的实力，才如此坚决地主张捷克斯洛伐克必须无条件投降！
然而这只”火鸡”的苦难并未结束。《慕尼黑协定》刚签署完毕，这场残酷表演的第二幕——那未被任何史料记载的部分——便立即开场。”德国并非撕咬捷克斯洛伐克遗骸的唯一掠食者。9 月 30 日慕尼黑协定签署后，…政府立即向捷克政府发出限 24 小时内答复的最后通牒。…政府要求立即将泰申边境地区移交其管辖。面对如此粗暴的要求，捷方毫无抵抗之力”[307]。
我们特意隐去了英国首相引文中那个对捷克斯洛伐克行径恶劣的具体国家名称。究竟是谁？法西斯意大利？共产主义苏联？军国主义日本？二战历史学家黑名单上还有谁呢？
向捷克斯洛伐克领导人提出这份”无法拒绝的提议”的……正是波兰政府！
也就是说，它和捷克斯洛伐克一样都是法国的盟友！但无论是伦敦还是巴黎，都没有为保护捷克人说一句话。而未来侵略的“无辜受害者”波兰，却像专业的食腐动物一样，兴冲冲地急着去撕咬一块捷克领土。于是，切欣地区就变成了波兰的。1938 年，波兰毫不羞愧地瓜分了捷克斯洛伐克，而一年后就轮到了它自己 [308]。
看到其他国家如此轻易地就从别国领土上获利，匈牙利总理伊姆雷迪也声称，捷克斯洛伐克境内匈牙利少数民族的利益被“忽视”了。他也得逞了：1938年11月2日，匈牙利获得了斯洛伐克南部1.2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以及所谓的喀尔巴阡乌克兰（外喀尔巴阡）的一小部分，人口约100万。
那么，究竟是谁将维也纳和布拉格拱手送给了希特勒 [309]？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非常简单。
是那些违背自己一贯立场，”突然”允许奥地利并入第三帝国的人干的。
是那些违背国际法，千方百计阻挠西班牙合法政府战胜叛乱分子，并顽固地”无视”德国和意大利对佛朗哥将军援助的人干的。
是那些违背同盟义务，非但没有帮助捷克斯洛伐克，反而竭尽全力迫使其投降的人干的。
一个鲜为人知却耐人寻味的细节：《慕尼黑协定》签署次日，英国与德国又签署了一份补充协议 [310]。英国首相张伯伦邀请希特勒进行单独密谈，而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页文件。这份协议内容为何？不过是桩小事，一个小小的”保险措施”。文件声明：”德国元首兼总理与英国首相一致认为，英德关系问题对两国及欧洲具有首要意义”。而”昨晚签署的协定与英德海军协定”被两国元首视为两国人民”永不开战之决心”的象征！
历史学家们通常“遗忘”的正是这份“保险单”。希特勒向东侵略的保障正是这份不起眼的协议，而绝非仅涉及捷克斯洛伐克的《慕尼黑协定》！历史纪录片中常常展现张伯伦从慕尼黑返回伦敦的场景。他站在飞机旁，挥舞着一张文件高声宣告：“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和平！（Peace for our time!）”观众以为英国首相手中挥舞的是《慕尼黑协定》文本。实际上，内维尔·张伯伦紧握的正是那份英德补充协议。1938 年 12 月，法国与德国也签订了类似协议 [311]。
这意味着希特勒仅会在陆地上扩张军事力量，不会威胁英国的海上霸权。至于德国陆军的地面巨兽将指向何方，英国“岛民”们毫不关心。
德国对苏联的侵略已显露出狰狞面目。1938年秋，希特勒与那些培育他用以摧毁俄国的势力在慕尼黑满意告别。仅仅半年后，那些曾在慕尼黑与希特勒握手言欢者竟将称其为侵略者。而这一切的转折点……竟是因为捷克斯洛伐克。
正是从这一刻起，国际政治史上最精彩的篇章即将揭开序幕。
阿道夫·希特勒如何在一日之间变成”无耻侵略者”
我作为预言家总是遭人耻笑。当年那些嘲笑者当中，无数人如今已笑不出来，而仍在发笑的人恐怕很快也会笑不下去。
阿道夫·希特勒 [312]
苏联版图内存在一个乌克兰。但其他国家境内还存在着另一个乌克兰。苏联版图内存在一个白俄罗斯。但其他国家境内还存在着另一个白俄罗斯。
И. В. 斯大林 [313]
要理解本章所述事件的意义，需要再次审视地图并确认：当时苏联与德国并不接壤。希特勒若要进攻苏联，只能经由某些邻国的领土。理论上，从欧洲发起的进攻可以来自波罗的海地区、波罗的海国家、波兰和罗马尼亚。但从实际角度来看，情况则截然不同。拉脱维亚、立陶宛和爱沙尼亚是由英国和法国从俄罗斯帝国分裂出去的领土建立起来的独立国家，旨在俄德之间构筑缓冲国集团。这两个大陆强国的结盟正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噩梦，而防范这种可能性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政策的核心基础。
创建国家、帮助实现独立以及类似的政治版图变迁，始终受到其他世界参与者透明利益的驱动。从来没有人会单纯出于实现自决原则或心地善良而帮助他人。当今美国在格鲁吉亚、乌克兰和摩尔多瓦推动”民主建设”，绝非为了这些国家人民的福祉。其意图始终如一——建立缓冲国家，形成敌对环带包围俄罗斯。为创设先例，”文明世界”肢解南斯拉夫并承认科索沃。以便日后”承认”我国领土分裂出去的部分。
德国一切进展顺利：这里由崇拜英国的元首领导的纳粹运动掌握了政权。但在俄罗斯却意外出现了”不利”局面。斯大林同志战胜了托洛茨基同志，开始积极重建破碎的帝国。因此，先前分隔两国的国家缓冲带，如今却成了组织希特勒进攻苏联的障碍。
英国在任何时候行事都只为自身利益。形势变了，任务也变了：现在该把人为建立的、对英国友好的国家悄无声息地快速”移交”给希特勒了。历史学家感到困惑，政治家和分析人士陷入沉思：为什么英国和法国要将一个又一个阵地让给希特勒德国？他们在书中写道，伦敦和巴黎仿佛染上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爱好和平的病症。 然而希特勒与西方世界闹翻，并非因为他的侵略性，相反，是由于他那种在英国人看来不合时宜的和平主义……
然而让我们回到欧洲政治地图：它能说明很多问题。波罗的海国家的独立与捷克斯洛伐克一样都是”火鸡式”的——直到主人需要”新鲜肉食”为止。如果希特勒进攻苏联需要它们的领土，毫无疑问他会以某种借口得手。但若元首利用这些土地打击苏联，其机动能力将受到严重限制。波兰领土，即所谓的”波兰走廊”，将东普鲁士与帝国隔开，使得在该地区大规模集结军队变得不可能。一旦与俄罗斯发生军事冲突，德军将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他们的后方、补给乃至正常作战行动都将完全取决于波兰的态度。更准确地说，取决于英国和法国的态度。这正是问题关键所在。波兰作为巴黎和伦敦在东欧的主要盟友，与捷克斯洛伐克及波罗的海国家一样，都是获胜的协约国从德意志帝国和俄罗斯帝国身上裁剪出来的。 通过将希特勒引向东方，并为此提供必要的领土、工业产能和矿产资源，英国和法国将未来战争的钥匙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314]。
若没有波兰参与侵苏行动，德军便无法展开部署以形成必要的打击力量。1936 年秋，德军在指挥参谋演习中尝试模拟日后”巴巴罗萨”计划的雏形时，其将领们就已认识到这一点。德国总参谋部的结论明确指出：”除非能在东波兰境内建立作战基地的问题得到解决，否则对东方战役的任何精确方案都将无从制定”[315]。
因此，波兰人的同意与协助对希特勒而言具有决定性意义。若有人认为华沙当局能独立决策，不妨回想”独立”的捷克斯洛伐克如何像武士奉主君之命般切腹自尽……
波兰如同一个巨大的瓶塞，挡住了希特勒向苏联边境前进的道路。但英国和法国完全有能力在适当时机拔掉这个瓶塞。届时德军就能沿宽阔战线直抵我国领土。在准备进攻俄罗斯的侵略者右翼，还有罗马尼亚的存在。虽然希特勒与罗马尼亚人当时尚未建立友谊，但这只是时间问题。罗马尼亚与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一样，都是小协约国成员，是伦敦和巴黎的盟友而非柏林的伙伴。但为了促成希特勒的侵略行动，英国甚至准备将这片国土拱手让给纳粹。罗马尼亚油田的石油对即将到来的机械化战争至关重要。
只要考虑到以下事实，就很容易猜出谁在罗马尼亚当家作主。1929 年，罗马尼亚遭受了世界经济危机的冲击。同年，该国政府从美国、法国和英国银行获得了所谓的”稳定”贷款，1931 年又获得了”发展”贷款。贷款条件如此苛刻，以至于罗马尼亚到 1932 年连债务本身都无法偿还，更不用说利息了。然而，根据提供资金的条件，外国人获得了最重要的国家垄断企业的特许权：电话局、烟草、火柴、盐、卷烟纸。当罗马尼亚实际上破产时，债权人向该国派遣了一个由九名专家组成的委员会，这些专家对国家收支和中央银行建立了完全控制。这实际上就是引入了外部管理。在债权人和”管理者”中，没有一家德国银行 [316]。
远在伦敦方面如何看待德国与苏联的战争剧本？非常简单：利用已获得的经济、领土和政治资源，德国发起进攻。这场冲突中还有波兰人参与——他们长期梦想重建囊括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俄罗斯大片领土的”大波兰”。无论希特勒是迅速击溃俄罗斯还是深陷战争泥潭，都已无关紧要。当德国后方倚仗波兰时，伦敦方面只需一声令下便可”关闭阀门”。波兰落下关卡，断绝德军的弹药和燃料补给。随后英国、法国和美国便会以救世主姿态出现在冲突地区。
1938 年正是那些”热爱和平的国家”开始疯狂扩军的起点。而所谓他们准备防御希特勒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若真想自卫，连现有这点寒酸的武器装备都根本用不上。整本书阐述的正是这点：他们扩军是为了在背后捅希特勒一刀，向失血过多的俄罗斯发号施令。”美国正加速推进海陆空三军战备工作…已耗资 12.5 亿美元巨款”，波兰大使Е.波托茨基 1939 年 1 月 16 日从华盛顿发回的报告如此写道 [317]。而那位带给”我们这代人以和平”的张伯伦，在慕尼黑蜜月结束后仅三天，就”在下议院宣布要不惜一切代价扩军”[318]。
当然是以和平缔造者自居。于是”自由”与”民主”的盛典就此揭幕：
• 苏联将政权更迭为”民主”政府——即愿意承担沙皇时期全部债务、向西方归还国有化企业、准许近乎免费地开采石油、挖掘钻石和砍伐俄罗斯森林的政权；
• 德国将军们罢免了使德国人与整个文明世界为敌的希特勒。
波兰军队出现在德国边境及在俄作战德军后方，使德军的抵抗实际上成为不可能。此时突然”醒悟”的人权活动家和记者们本该”看到”法西斯分子的残暴罪行。随后将是”纽伦堡审判”、对纳粹主义的谴责、其领导人的处决——简而言之，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
重要的是要明白，盎格鲁-撒克逊人怂恿希特勒进攻俄罗斯时，根本没打算让他平起平坐，把元首请到自己的”餐桌”旁。在我们广袤土地上完成艰巨血腥的任务后，等待阿道夫的并非与贵族老爷们的平等合作，而是被告席或毒药瓶。在完成清除俄罗斯布尔什维克（更准确说是俄罗斯人）的肮脏工作后，纳粹主义注定要湮灭。而感恩的人类将会因从法西斯恐怖中获救而更加爱戴英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捷克斯洛伐克、奥地利和波罗的海国家将重新获得”独立”与”自由”——直到下次主子们为了政治游戏再次将这些”被解放者”当作祭品。
我们当时对未来的侵略计划只是非常粗略地勾画了一个框架。由于现实中的事件发展完全不同，所以从来没有人提及这个计划原本是”如何策划”的。因为这样一来，二战的未来胜利者们——这场战争的直接策划者——就会显得太过不堪。
克里姆林宫是否看懂了英法政府在欧洲政治牌局上摆弄的这场棋局？毫无疑问。只有瞎子才看不懂、注意不到他们积极扶植希特勒帝国是为了葬送谁。早在1936年3月1日，远在将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拱手让给希特勒之前，约瑟夫·斯大林曾接受美国记者罗伊·霍华德的采访。在回答”苏联如何设想德国可能发动的进攻？德军会从哪些阵地、沿什么方向行动？”这一问题时，这位苏联领导人作出了如下声明：
“历史表明，当某个国家想要对另一个甚至非邻国发动战争时，它就会开始寻找能够抵达目标国边界的通道。通常侵略国总能找到这样的边界……我不知道德国具体会利用哪些边界来实现其目标，但我认为总会有人愿意’出借’边界给它”[319]。
正如我们所见，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所言不虚：希特勒果然被”出借”了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并被缓慢而坚定地引向苏联边境。仅将苏台德地区交给元首远远不够——必须将整个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都拱手相让。捷克本土后方是斯洛伐克，而在其朝向苏维埃乌克兰的边界附近，更存在着对组织未来反俄战争具有”关键意义”的土地。这就是外喀尔巴阡乌克兰（喀尔巴阡地区）。
这不仅是领土——更是借口。
即便是最顽固的侵略者、最血腥的政权，发动战争也需要理由。越可信越好。而这样的借口已经为希特勒准备好了。 计划将捷克斯洛伐克剩余部分连同斯洛伐克一并移交希特勒，其中就包括外喀尔巴阡乌克兰！
英国批准将乌克兰人聚居的飞地交给元首，等于亲手递给他一张王牌。未来冲突的借口已在他掌握之中。苏联拥有乌克兰，德国掌控部分外喀尔巴阡乌克兰。明白吗？！二者可以相互兼并。尤其当某个阿道夫·希特勒扶植的”独立”乌克兰政府提出要求时…
1939年9月1日的欧洲地图
在慕尼黑将部分捷克斯洛伐克领土交给希特勒时，英法两国早已计划将布拉格”火鸡”的剩余部分也一并移交。他们打算用一种非常简单的方式违背对捷克人的慕尼黑保证，同时遵守与希特勒的协议。在一次谈话中，英国首相张伯伦直言不讳地说：”……认为保证要求我们维持捷克斯洛伐克现有边界的看法是错误的。该保证仅适用于无端侵略的情况”[320]。
西方仅在被袭击的情况下才保证捷克斯洛伐克残余领土的完整。 但若其自行解体，则所有保证均告失效！这正是将整个捷克斯洛伐克领土移交希特勒的运作机制。重要的是要理解，无论是”侵略者”德国，还是其”安抚者”英法两国，都在按照预先确定且协商一致的方案行事。希特勒扮演的是”恶毒”审讯者的角色，而伦敦和巴黎的先生们则扮演善良却意志薄弱的角色。
我承认，最初有一个重要细节让我感到困惑：慕尼黑协定签订后，外喀尔巴阡的一小部分并没有划给德国，而是给了匈牙利。但翻阅当时英法两国的报刊就会发现，对欧洲外交界而言这个事实根本无关紧要。当时阿道夫·希特勒还没有任何一块居住着乌克兰民族的领土，而西方国家的媒体却掀起轩然大波，简直是在怂恿希特勒对苏联采取侵略行动。贴心的记者们直白地向元首暗示下一步行动，让他明白这将会得到欧洲各国首都的理解与支持。”德国何必要冒着与英法开战的风险去索求殖民地呢？那些殖民地能带来的收益远不及在乌克兰所能获得的百分之一！”——1939年1月5日巴黎《格兰瓜尔报》如此大肆宣扬。该报不吝笔墨地描绘着等待新主人的无尽财富——丰饶的物产、粮食、矿产资源。而这一切近在咫尺，不过百余公里！
希特勒即将进军乌克兰的传闻震动了世界政坛。法国驻德大使库隆德援引与法西斯领导人的谈话向巴黎报告：“具体方式与手段似乎尚未确定，但目标显然已明确——建立将成为德国粮仓的大乌克兰。为实现此目标，必须征服罗马尼亚、与波兰达成协议、从苏联割取领土。德国的行动力不会因任何困难却步，军事圈内已有人提及远征高加索和巴库”[322]。
但此时发生了一个事件，迫使历史走向了不同的剧本。乍看之下，这不过是个寻常事件。毕竟联共（布）——俄共（布）历史上召开过无数次代表大会和更多中央全会。1939 年 3 月 10 日，斯大林登上第十八次代表大会讲台作总结报告。这次讲话非同寻常——并非因为苏联电视的定期转播正是从 1938 年 3 月这次代表大会这场报告开始 [323]，也并非因为他在谈论战争。事实上本次大会上谈及战争者甚众：莫洛托夫在开幕词中、曼努伊尔斯基在联共（布）代表团于共产国际执委会的报告中、贝利亚、赫鲁晓夫、波斯克列贝舍夫、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梅赫利斯、沙波什尼科夫、布琼尼、米哈伊尔·肖洛霍夫、海军元帅库兹涅佐夫皆曾提及。真正令史学家惊异的并非演讲内容，而是斯大林论述战争的方式，尤其是其选择的时机。
这份报告对理解后续事件至关重要，恳请读者耐心研读斯大林讲话的核心论述，我们将斗胆附上若干注解。
“…以下是报告期内开启新帝国主义战争的最重要事件清单：1935 年意大利进攻并占领阿比西尼亚。1936 年夏，德意两国在西班牙组织军事干涉，德国控制了西班牙北部及西属摩洛哥，意大利则掌控西班牙南部和巴利阿里群岛。1937 年，日本在占领满洲后入侵华北和华中，攻占北平、天津、上海，并开始从其占领区排挤外国竞争对手。1938 年初德国吞并奥地利，同年秋占领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1938 年末日本攻占广州，1939 年初占领海南岛”[324]。
由于本书聚焦于阿道夫·希特勒，我们主要探讨德国的侵略行径。然而日本采取类似行动的动因实则同源：英法美三国给予的最惠国待遇。日本侵华后先于希特勒进逼苏联边境，随即在哈拉哈河和哈桑湖挑起战端。联想到柏林奥运会后的东京奥运会，我们便能如斯大林同志所洞察的那样——敌人企图对我们形成两面夹击。
诚然日本早与我们毗邻，但军队部署需要相应地域，战争发动更需借口。蒙古境内的冲突恰好同时提供了这两者。
“……但战争是无情的。任何掩饰都无法掩盖它的本质。战争终究是战争，侵略者的军事集团终究是军事集团，侵略者终究是侵略者。这场新帝国主义战争的特点是它尚未演变为全面性、世界性的战争。侵略国不断损害着非侵略国的利益，首先是英国、法国和美国的利益，而这些国家却步步退让，不断向侵略者妥协。于是我们看到，在非侵略国毫无抵抗甚至纵容默许的情况下，世界格局与势力范围正公然以牺牲非侵略国利益为代价进行重组。这难以置信，却是事实”[325]。
克里姆林宫以忧虑的目光注视着席卷世界强国的这种“不可思议”的和平思潮。但他们并未对此举的目的抱有任何幻想。
“如何解释这场新帝国主义战争片面而奇怪的性质？为何拥有巨大潜力的非侵略国家竟如此轻易、不加抵抗地放弃自己的立场和义务来讨好侵略者？这难道是因为非侵略国家的软弱吗？当然不是！非侵略的民主国家整体而言，无论在经济还是军事方面，无疑都比法西斯国家更强大。
那么又该如何解释这些国家向侵略者步步退让的行为？或许可以归因于对革命的恐惧心理。但如今这已非唯一甚至不是主要原因。根本原因在于大多数非侵略国家——尤其是英国和法国——放弃了集体安全政策，放弃了集体抵抗侵略者的方针，转而采取不干涉立场，站到了’中立’的立场上 [326]。
值得注意的是，在论及革命时，斯大林本人将其称为“非侵略国家”诡异妥协的次要原因。他的演说起初如同涓涓细流般怯懦，渐渐积蓄力量，最终将化作汹涌的山间洪流。
“从形式上看，不干涉政策可以这样界定：‘让每个国家按自己的意愿和能力抵御侵略者，我们置身事外，既与侵略者做生意，也与其受害者交易。’但实际上，不干涉政策意味着纵容侵略，挑起战争——亦即将其转化为世界大战。
不干涉政策透露出一种企图、一种愿望，那就是不妨碍侵略者去干它们的黑暗勾当，譬如说，不妨碍日本纠缠于对华战争，更好是纠缠于对苏联战争；不妨碍德国陷入欧洲事务和纠缠于对苏战争，让所有交战国都深陷战争的泥沼，暗中鼓励它们这样干，让它们彼此削弱，互相消耗，然后，当它们充分虚弱时，自己就以充沛的力量出台活动，当然是“为了和平”而出台活动，并迫使那些精疲力尽的交战国接受自己的条件。真是价廉物美啊！[327]
站在代表大会的讲台上，斯大林直率而公开地说出了那些永远不会实现的计划，但这些计划在当时对他领导的国家构成了主要威胁。为什么这些威胁不会实现？为什么事件会按照另一种脚本发展？因为斯大林直截了当地告诉希特勒等待着德国的命运：在与苏联的战争中削弱后，德国人（以及日本人）将遭受奉行“不干涉”政策的“非侵略国家”的强硬支配。
“再以德国为例。他们不顾维护奥地利独立的义务，将奥地利拱手让与德国；他们抛弃捷克斯洛伐克，背弃了所有义务，随后又在报刊上大肆散布关于‘俄军软弱’、‘俄国空军瓦解’、苏联境内发生‘骚乱’的谎言，驱使德国人继续东进，承诺他们会轻易得手，并鼓动说：你们只要对布尔什维克开战，后面一切都会顺利。必须承认，这简直就是在纵容鼓动侵略者。
英法及北美报界就苏维埃乌克兰问题掀起的喧嚣颇具典型性。这些媒体的从业者声嘶力竭地叫嚷：德军正在向苏维埃乌克兰进军，他们现已掌控所谓拥有约 70 万人口的喀尔巴阡乌克兰，德军最迟将于今年春季把拥有超过 3000 万人口的苏维埃乌克兰并入所谓的喀尔巴阡乌克兰。这种可疑的喧嚣似乎旨在激怒苏联对抗德国，毒化氛围，并在缺乏明显依据的情况下挑起与德国的冲突 [328]。
正如谚语所言，无需赘言。对希特勒的告诫简单明了：有人煽动你进攻，也有人煽动我们防卫。待我们卷入战火，”他们”便会瓜分我们的自然资源，再次将德国洗劫一空。阿道夫·希特勒，这真是你想要的吗？难道你创建政党、将德国从腐败的魏玛政客推向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随后，斯大林更是向会场投下了一枚威力惊人的信息炸弹。为了让所有人不再有任何疑虑，他竟直呼希特勒其名进行抨击！
“更值得注意的是，欧美某些政客和报界人士在苦等’进军苏维埃乌克兰’未果后，竟开始亲自揭露不干涉政策的真实内幕。他们直截了当地白纸黑字写道：德国人令他们’大失所望’，因为德军非但没有继续东进攻打苏联，反倒调头西进索要殖民地。 仿佛当初将捷克斯洛伐克地区拱手相让，是作为德国人承诺对苏开战的筹码，而今德国人却拒绝兑现承诺，反倒让他们碰一鼻子灰。
我无意对不干涉政策进行道德说教，谈论什么背信弃义等等。对那些不承认人类道德的人进行道德说教是天真的。正如老练的资产阶级外交官所说，政治就是政治。但必须指出，不干涉政策支持者开始的这场重大而危险的政治游戏，可能会以他们的惨重失败告终。
这就是当前盛行的不干涉政策的真实面目。这就是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局势 [329]。
实际上，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站在代表大会的讲台上，向与会代表简要阐述了他在战胜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后世界政治发生的一切。正是在这一点上，大多数历史学家和研究者犯了一个巨大错误：他们开始真诚地认为，一个国家的元首确实是在通过公开演讲与另一个敌对国家的元首进行交流。认为友谊、和平与结盟的提议首次提出正是在党的代表大会上、议会辩论期间或新闻发布会期间。
在公开讲话中以直接或间接形式向别国元首发出呼吁是有可能的，但这从来不会是双方接触的开端，也不会是启动这类接触的号召！ 众所周知，除了公开外交之外，还存在着秘密外交。当并非外交部长或大使，而是一些看似无足轻重且身份隐秘的人物在彼此探讨两国关系前景时，只有当他们获得本国领导人许可，在某个咖啡馆或啤酒馆里摸索到妥协的基础后，从高层讲坛上才会”突然”传出声明——历史学家将以此作为国家间关系决定性转折的开端。
作为现代”啤酒外交”的典范——当全球命运确实在餐厅中被决定时，可以举出 1962 年 10 月 22 日苏联驻华盛顿使馆顾问福明（即克格勃驻美对外情报 resident 亚历山大·费克利索夫）与美国广播公司评论员约翰·斯卡利（即肯尼迪总统心腹）的会晤。正是在华盛顿”西方”餐厅的这次晚宴上，达成了妥协方案的基本框架，阻止了所谓加勒比危机升级为全面核战争 [330]。
您对此表示怀疑吗？那么请回顾希特勒上台的整个历史——这段历史充满的”间谍激情”远胜任何廉价侦探小说。请回想元首在外交政策上所有那些”天才”决策，这些决策实际上并非基于先见之明，而是源于对其”绥靖者”未来行动的预先知晓。是谁告诉他法国不会向莱茵兰地区派兵？是谁保证伦敦会默默接受全面动员和急剧扩军的决定？法国和英国的大使？使馆二等秘书？不，当然不是。所有这些——都是秘密外交的明显痕迹 [331]。
没有人会将自己幕后活动的信息通报给本国的官方外交渠道。因为这些活动常常与政府的官方立场相矛盾。英国驻德国大使何必知道，英国经过多年精心策划的复杂行动，最终是要推动德国进攻苏联？在具体情况下，他只需执行上级命令，在柏林传达本国立场并递交抗议照会——尽管元首早已通过非正式渠道协调好他的大胆行动，并获得了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保证。
幕后谈判并非任何一方的特权，也不是二十世纪的发明。在研究中世纪欧洲历史的著作中，你能找到大量关于秘密使命、神秘使节以及政治气候骤变的记载。我们不必深入历史迷雾——那些如今公然陈列在书架上的书籍，本身就见证了幕后外交的存在。
“1938 年 4 月，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驻芬兰情报站负责人雷布金被召至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及其他政治局成员向他下达了一项绝密任务……他接到指示，需在避开苏联大使的情况下向芬兰政府非正式提出协议……斯大林强调这属于试探性质，因此所有提议必须口头进行，不让我方全权代表参与谈判，即以非正式方式展开。雷布金遵照指令执行，但提议遭到拒绝。不过此举引发了芬兰领导层的分裂，我们后来利用这一裂痕，于 1944 年与芬兰签订了单独和平条约”[332]。
帕维尔·苏多普拉托夫作为苏联情报机构的负责人之一，掌握着许多连苏联高层官员都无从得知的内情。然而，仍存在某些秘密外交的篇章是他无法触及的。特别是关于与德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秘密内幕，苏多普拉托夫毫不知情：”尽管如此，与希特勒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速度之快令我震惊： 毕竟就在条约签署前两天， 我还接到命令寻找和平解决我们与德国关系的可能途径。我们仍在继续向斯大林和莫洛托夫提交战略建议，而条约却已签署： 斯大林亲自在最严格的保密环境下进行了谈判」[333]（斜体为我所加。 – Н. С.）。
我们永远无法确切知晓德苏秘密接触始于何时由谁发起。但更重要的是理解这些接触确实存在。因为苏联与德国的关系从魏玛时期的亲密无间，到希特勒执政初期急剧恶化，再到三十年代末竟又悄然回暖——这一切都未经任何可见的外交程序。没有高层会晤，两国领导人非但未曾握手言欢，反而相互诅咒。1933 年仅 11 个月内，苏联驻柏林使馆就向德国外交部递交了 217 份抗议照会 [334]，相当于每月 20 份！扣除节假日，苏联外交官几乎每日都在提出抗议！
两国的经贸关系遭受重创。仅 1933 年上半年，苏联对德出口就缩减了 44%。随后希特勒领导层更是宣布 1932 年 5 月 2 日与苏联签订的贸易协定失效 [335]。上台后的希特勒开始系统性地将苏联供应清除出德国经济领域。当时苏联向德国输送什么？答案与现今俄罗斯联邦对德国的出口几乎如出一辙——能源资源。魏玛德国的石油及石油产品需求绝大部分依靠苏联供应得以满足。为此专门成立了苏德合资的”德鲁纳夫特”石油贸易公司和”德罗普”汽煤油供应公司。纳粹掌权后，苏联在最短时间内被排挤出德国石油市场。此举既符合西方石油垄断集团的利益，也契合德国新领导层的政策导向。
德国境内拥有约 2000 座加油站的德罗普公司遭到经济抵制。该公司在柏林、科隆、德累斯顿、斯图加特、慕尼黑等地的董事会及分支机构屡遭冲击搜查；员工（包括苏联公民）被逮捕并遭受各种虐待，后因证据不足获释。冲锋队员不仅打砸抢掠德罗普旗下的加油站，还出现”驾驶汽车前来的冲锋队员免费抢走汽油，或直接排放汽油，甚至破坏加油设备”等现象。据传当希特勒看到苏联加油站时，曾下令：”端掉这些马蜂窝！”然而元首这番话里的政治意味，远不及经济考量来得重要 [336]。
怎么可能一边准备与苏联开战，一边又从那里获取石油？要知道战争爆发的第二天，斯大林就会”关上阀门”，整个德国军队都将陷入瘫痪。而如果石油供应来自美国、英国，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注入希特勒坦克和飞机发动机的并非苏联汽油，而是完全不同的燃料：”战前第三帝国约三分之一的加油站属于德美石油公司……德国’汽油公司’四分之一的资金属于’美孚石油’，其余部分属于’法本公司’和英国’壳牌’信托集团。’美孚石油’帮助储备了价值 2000 万美元的优质燃料，并在战前建成了航空汽油工厂”[337]。
1933 年 4 月、1934 年 8 月 10 日及 11 月 1 日，英德两国陆续签署了煤炭、货币、贸易与支付新协定。根据最后一项协定，德国每花费 55 英镑采购英国商品，英国就承诺购买价值 100 英镑的德国产品 [338]。德国可将产生的贸易顺差兑换成英镑，继而用于全球市场的任意采购。这意味着自希特勒掌权起，英国政府就开始持续向德国经济注入资金。正是这些资金在很大程度上造就了希特勒帝国的”经济奇迹”。不过德英贸易比例会动态调整——盎格鲁-撒克逊人始终不忘自身利益。1937 年，法西斯德国采购的英国商品规模是两大洲总和的两倍，是美国的四倍 [339]。
而德国与苏联的关系却在有计划地恶化。在第三帝国这种明显的政治经济敌意背景下，1939 年初苏联领导层”突然”通过了一项颇为耐人寻味的决议：”责成米高扬、卡冈诺维奇、莫·卡冈诺维奇、捷沃相、谢尔盖耶夫、万尼科夫和利沃夫等同志，于 1939 年 1 月 24 日前提交可通过德国信贷订购的绝对必需的机床及其他设备清单”[340]。
从文本来看，政治局对德国人给出肯定答复一事毫不怀疑。然而当时两国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活跃的”贸易往来。我们还需仔细审视文件中提及的姓氏：М. М. 卡冈诺维奇——航空工业人民委员；Ф. 捷沃相——造船工业人民委员；И. П. 谢尔盖耶夫——弹药工业人民委员（！）；Б. Л. 万尼科夫——军械工业人民委员（！）。其余两位人民委员同样不隶属于”轻工业”部门：Л. М. 卡冈诺维奇——交通人民委员，而В. К. 利沃夫——机械制造人民委员。从这份人民委员部及其负责人的名单来看，这显然不是在采购五彩纸屑或儿童玩具。那么斯大林为何坚信，对苏联”绝对必要”的军事装备能够向纳粹德国订购？毕竟与德国的对抗始终是我国外交政策的主旋律。谁又能向苏联领导层保证，正准备发动进攻的德国会履行苏联的军事订单？
这些问题的答案不应从外交文书中寻找，而应追溯至1938年开启的德俄秘密接触。第三帝国元首似乎开始意识到，欧洲各国首都的”朋友们”为他准备了何等不堪的命运。在西方强加的条件下——即让波兰成为德军后方的”瓶塞”——与苏联开战，实在非他所愿。如今德国既已强大，他大可周旋博弈，而非盲目执行那些扶他上台的既定目标。正是此刻，德苏特使的秘密接触悄然开启。
我们不知道这些谈判者的名字。但他们任务的成果很快显现：1938年12月22日，苏联驻柏林贸易代表团收到缔结协议的提议。德方提出的条件异常优厚：向苏联提供2亿马克信贷用于采购德国工业产品，苏联只需在两年内以原材料供应偿还。如此优惠条件从不给予潜在敌对国家。对即将进攻的对象不会提供贷款，反而会向其索取。纳粹德国政府为何突然对布尔什维克俄国产生这般好感？
这意味着幕后谈判进展顺利。双方找到了共同语言——这也解释了政治局决议中那种难以理解的乐观情绪，这种乐观正是基于德方出人意料的提议。妥协方案的寻求过程必然是漫长而痛苦的，因为德国与苏联追求的目标截然不同。对斯大林而言，重要的是与这个不断逼近我们边境的潜在侵略者建立联系，并设法将其矛头转向那些培育德国纳粹主义来摧毁俄罗斯国家的势力。而拥有高度军事化经济的希特勒深知战争对自己是极端必要的，他正在寻找最有利环境下开启战争的最佳方式。同时我们必须认识到，斯大林除了与德国关系正常化之外别无选择：伦敦和巴黎根本不打算与莫斯科”结盟”来对抗欧洲日益增长的法西斯威胁。反倒是元首处于待嫁新娘般的地位，西方和东方争相试图说服他按既定方向行动：要么完整保留进攻俄罗斯的剧本（英法），要么彻底改写这个剧本（苏联）。
从苏联外交的成功——先是秘密的，后来是公开的，表现在《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条约》的签订——来看，伦敦特使在与希特勒谈判时表现得极其固执和缺乏灵活性，结果希特勒决定撕毁与西方的协议。关于元首撕毁了哪些承诺的叙述，或许是二战准备史中最引人入胜的部分。
英国“和平缔造者”和希特勒“侵略者”给捷克斯洛伐克残余部分分配的寿命不长。1938 年 10 月 1 日，德国人占领了苏台德地区，到 1939 年 3 月中旬吞并了其余所有部分。这正是你在历史教科书中会读到的内容。接下来，作者会非常简短地告诉你，希特勒如此背信弃义的行为导致英国和法国“突然”意识到一个自“波希米亚下士”[341] 生涯之初就显而易见的事实：不能相信他，而且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侵略者”。所有这些都是旨在掩盖不光彩真相的谎言。
希特勒对其英国、法国和美国“缔造者”的背信弃义与侵略性，并不在于德国占领了捷克斯洛伐克的残余领土并将其实际吞并，而在于它没有这样做！
要理解这个奇特而至关重要的悖论，我们需将视线转向——既非伦敦或巴黎，也非希特勒那座新建的奢华柏林总理府。我们的目的地是依照欧洲政治标准堪称偏僻的布拉迪斯拉发，以及更为闭塞的外喀尔巴阡小镇胡斯特 [342]，这两个一夜之间成为世界政治阴谋中心的地方。
历史悖论在于：当阿道夫·希特勒在西班牙作战、迫害犹太人、测量国民头骨时，西方视其为可敬的政治家。但当他决定不进攻苏联并拒绝吞并外喀尔巴阡地区后，便立刻成了“无耻的侵略者”。
需要指出的是，西方和希特勒本人向捷克斯洛伐克提供的担保，在其解体情况下便告失效。因此，为将这个国家和平移交元首，其内部必须迅速燃起导致分裂的”不可调和”矛盾。于是捷克斯洛伐克境内便燃起了分离主义的熊熊烈焰。相较于捷克与斯洛伐克这两个兄弟民族间爆发的激烈冲突，莎士比亚的戏剧都显得索然无味。当1918年10月末奥匈帝国废墟上建立起这两个兄弟民族的共同国家时，谁也不曾料到二十年后斯洛伐克人会决意脱离捷克人。在哈布斯堡王朝时期，捷克地区隶属奥地利，而斯洛伐克归属匈牙利。挣脱了世袭”压迫者”的桎梏后，捷克人与斯洛伐克人共同宣告成立了统一不可分割的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
但在苏台德地区划归德国后，斯洛伐克人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独立渴望 [343]。
布拉格政府承诺给予斯洛伐克人自治权并履行了诺言：1938 年 11 月 19 日通过的新宪法正式承认了斯洛伐克及所谓鲁塞尼亚 [344] 的自治地位——这片居住着乌克兰人的土地属于斯洛伐克领土。这正是希特勒为挑起与苏联战争而亟需夺取的外喀尔巴阡乌克兰地区。
倘若伦敦和巴黎真有任何人想要保全捷克斯洛伐克，就应当全力遏制斯洛伐克分离主义。具体该如何实施？其实非常简单：只需声明英国和法国永远不会承认独立的斯洛伐克国家 [345]。我们记得，当时几乎所有欧洲国家都是唯盎格鲁-撒克逊老大哥马首是瞻。只要伦敦或巴黎发表这样的声明，布拉迪斯拉发渴望成为独立首都的热情必将锐减。然而西方外交官们却毫无作为……
而德国报纸，不久前还在激烈谴责捷克人对苏台德德意志人的压迫，此刻却为可怜的斯洛伐克人命运洒下热泪。分裂主义领袖蒂索和杜尔昌斯基刻意向希特勒寻求庇护，以抵御捷克”压迫者”。与此同时，外喀尔巴阡乌克兰的领导人也开始采取类似行动。当地成立的政府宣布国家独立。捷克斯洛伐克的解体已成定局，一切都在按预先达成的计划推进：斯洛伐克宣布独立并脱离联邦；同样地，乌克兰的外喀尔巴阡地区也从斯洛伐克分离出去。随后他们向元首请求保护新生政权，最终斯洛伐克与外喀尔巴阡乌克兰以不同形式并入第三帝国 [346]。
捷克本土的残余部分同样兵不血刃地被德国吞并。这为未来侵略苏联打造了理想的跳板：
• 帝国的新边界直接延伸至苏维埃乌克兰边境，仅隔着一片狭窄的（140-150 公里）波兰领土（西乌克兰）[347]；
• 德军在自身领土（即便是新获得的）上进行兵力集结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 当时形成了非常微妙的局面：苏联能够观察到德军正在准备侵略行动，却无法采取任何预防性措施，因为这样做会侵犯波兰领土的主权。
当部队准备和部署完成后，就需要一个战争借口，而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可以轻易为希特勒提供这样的借口。在”苏维埃”统治下呻吟的乌克兰部分可能会向元首请求将其从布尔什维克手中解放出来。更何况帝国境内可以建立一个名为”乌克兰”的保护国或行政单位，随后再吞并其剩余部分。总之存在多种可能方案，其主要前提是将外喀尔巴阡乌克兰和斯洛伐克并入帝国。这是希特勒必须完成的首要任务。
前期准备工作早已展开：早在 1929 年，那些为”独立”而战、几乎与所有欧洲情报机构都有往来的人员创建了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组织（OUN），由叶夫根尼·科诺瓦列茨上校领导。该组织将所有渴望建立”独立”和”自由”乌克兰的力量整合为统一架构。科诺瓦列茨曾两次与希特勒亲自会面，后者提议让科诺瓦列茨的若干支持者前往莱比锡的纳粹党学校接受培训。苏联始终密切关注这些动向。1938 年 5 月 23 日，化名帕夫卢西·瓦留赫潜入 OUN 的帕维尔·苏多普拉托夫，以糖果盒作伪装向科诺瓦列茨”赠送”了一枚炸弹。伴随爆炸声，这位民族主义领袖在鹿特丹咖啡馆殒命。接替科诺瓦列茨领导地位的安德烈·梅利尼克斯乏必要经验与个人魅力，导致 1939 至 1940 年之交 OUN 最终分裂为”梅利尼克派”与”班德拉派”两大阵营，在内斗中损失了数千名基层成员和干部。
他究竟做了什么呢？斯洛伐克民族主义者领袖蒂索在访问德国首都期间，1939 年 3 月 13 日接到指示，要求立即召开斯洛伐克议会的紧急会议并宣布斯洛伐克独立。次日，斯洛伐克总理在议会宣读了相关文本，并对某些议员试图讨论此问题的行为进行了严厉压制。就这样，1939 年 3 月 14 日独立的斯洛伐克诞生了。这个新国家随即按照剧本安排，立即请求德国将其置于保护之下。请想一想：从请求保护到吞并仅一步之遥。顺便说一句，捷克的残余部分也将遭遇同样的命运。1939 年 3 月 14 日， 在斯洛伐克宣布独立（亦即捷克斯洛伐克解体）当天，失去一半领土的解体国家总统哈赫来到了柏林。
在关于德国元首的书籍中，您可能会读到邪恶的希特勒如何迫使患有心脏病的捷克总统将国家交给德国人。这类著作的作者试图给您留下捷克斯洛伐克领导层不同意这一步骤的印象。实际上，一切都是在相当和平有序的情况下进行的。哈赫先生是应其本人早在 3 月 13 日——即斯洛伐克宣布独立之前——提出的个人倡议前往柏林的 [348]。载有捷克总统的列车于 22 点 40 分抵达德国首都。他受到了符合国家元首身份的礼遇：车站列队布置了仪仗队，德国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亲自迎接贵宾，甚至向其女儿献上花束。随后哈赫前往柏林最好的酒店”阿德隆”下榻 [349]。
哈赫总统大约在凌晨 1 点 15 分进入希特勒的书房。随即开始发言。但若你以为他演讲的主旨是为保全民族自由而抗争，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位总统竟声称自己时常思考捷克斯洛伐克是否该维持独立存在？！随后更坚定表示国家命运已完全托付于元首手中，至此便可高枕无忧 [350]。
当哈赫总统将捷克民族的命运交到阿道夫·希特勒手中后，后者顿时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汹涌的情感在他胸中翻腾。「他冲进秘书们的房间，挨个亲吻她们。『孩子们，』他高声宣告，『今天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日子。我将作为最伟大的德国人载入史册』」[351]。
整个战争期间，捷克斯洛伐克既没有游击队活动，也没有破坏行动或重大蓄意破坏事件。捷克人民平静地为第三帝国效力，夜晚则喝着心爱的啤酒。为搅乱局势，英国人派遣了由库比斯和加布奇克两名特工组成的破坏小组，刺杀了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总督、党卫队集团领袖莱因哈德·海德里希。1942年5月的刺杀过程本身表明，在”被占领”三年后，捷克境内根本不存在任何游击队！海德里希乘坐敞篷车出行，仅带司机，无警卫随行，腰间别着一把手枪。他为这种疏忽付出了生命代价。刺杀成功后，特工们躲进布拉格圣博罗梅乌斯教堂——最终十一人全部被捕。唯有一名特工成功逃脱：德军追至某个村庄，他在村民帮助下摆脱追捕。该特工身份至今仍属机密。而那个村庄的名字却用鲜血镌刻在那场战争的历史中——利迪策。作为报复行动，德军屠杀了全村所有男性。此后两年间，这片土地陷入了”寂静”。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天平明显倒向德国对手一方时，独立的斯洛伐克（而非被占领的捷克！）才爆发起义（1944年8月）。而捷克人却像蹩脚闹剧般在1945年5月5日才反抗德国人！需要提醒的是，柏林守军于5月2日投降，德国则于8日投降。正如俗语所说，无需多言。
在希特勒的狂喜背后，有个关键事实值得注意：捷克总统哈赫主动请求第三帝国接管保护，从而使希特勒国家版图上出现了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斯洛伐克领袖蒂索也提出了相同请求。解决捷克问题希特勒仅用一天，更准确地说是一夜工夫。但对于斯洛伐克的请求，希特勒直到 3 月 16 日才予以首肯。或许他需要先厘清这个解体国家中捷克地区的状况。即便如此，在处理斯洛伐克命运时，这位德国领袖展现出反常举动——素来雷厉风行的他非但没有迅速吞并，反而似在拖延时间，刻意维持其地位的不确定性。
毕竟他 3 月 16 日对布拉迪斯拉发请求的积极回应，并未在法律地位上为新斯洛伐克国家带来最终明确性。希特勒非但未召见斯洛伐克领导人赴柏林签署必要文件，反而于 3 月 18 日从柏林启程前往维也纳 [352]。而斯洛伐克与德意志帝国之间的《保护条约》，迟至 3 月 23 日才由里宾特洛甫与斯洛伐克部长图卡在柏林签署 [353]。
因此，英国和法国直到3月23日中午才得知斯洛伐克不会并入第三帝国。
希特勒整整九天（！）都煞费苦心地维持着斯洛伐克将被吞并的假象。他为何要拖延时间？因为他决心绕过西方谈判伙伴。在第二次捷克危机中，希特勒与英法双方商定了吞并捷克、吞并斯洛伐克以及必须吞并外喀尔巴阡乌克兰的方案。实际上希特勒仅将捷克纳入第三帝国版图，既未吞并斯洛伐克，也未兼并外喀尔巴阡乌克兰。其结果是德国实力再度增强，但对组织侵俄行动却毫无助益。
让我们回顾一下斯大林在联共（布）第十八次代表大会上的讲话：”或许有人以为，把捷克斯洛伐克部分地区交给德国人，是作为他们承诺对苏联开战的代价，而德国人现在却拒绝兑现承诺，让他们见鬼去了。”同时记住斯大林讲话的日期：1939 年 3 月 10 日。 在斯洛伐克宣布独立（3 月 14 日）的四天前，苏联领导人就预见了阿道夫·希特勒的行动并给出了百分之百准确的判断！难道斯大林是预言家吗？难道他在高台上的发言迫使希特勒在几天内彻底改变了整个计划吗？不，只是秘密外交已见成效，当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站在讲台上时，他已经知道希特勒即将开始欺骗他在伦敦和巴黎的朋友们。而西方届时将来不及反应，因为元首最初的每一步都会完全”按约定进行”，直到最后一刻事态才会转向另一条轨道。
1939年3月15日凌晨，德军开进捷克斯洛伐克境内，占领了这个已不复存在的国家的全部领土。唯独外喀尔巴阡乌克兰除外！德国非但没有将帝国边界直接推进至苏联边境，反而通过承认斯洛伐克与匈牙利这两个独立国家作为缓冲地带与俄罗斯隔开，并将外喀尔巴阡地区划归匈牙利！
英法政界普遍将希特勒 3 月 15 日的决策视为致命错误——这是多数历史学家和亲历者的记述 [354]。但无人愿意深究这句话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
西方将对德国采取强硬立场，根本原因并非德意志帝国吞并捷克，而是由于其「未吞并」斯洛伐克与「未占领」外喀尔巴阡乌克兰！ 这彻底打乱了迅速引发德国对苏联侵略的计划。毕竟，西方扶植纳粹主义、为希特勒提供奥运会舞台、协助其在西班牙作战、对其重整军备视而不见、将诸多国家与民族拱手相让，绝非为了让德国真正壮大强盛。
实际上希特勒确实骗过了所有人：他吞并了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在经济上控制了斯洛伐克，还送给匈牙利人一份大礼。而法国则失去了重要盟友和威望。此时捷克工人开始前往德国劳作——截至 1939 年 6 月 1 日已达 4 万人。这意味着同等数量的德国工人可以穿上军装，进入那三个配备捷克坦克和卡车的国防军装甲师服役 [355]。
现在正是仔细分析外喀尔巴阡乌克兰事件的时机。从表面看一切都很明确：强大德意志帝国正在全力扶持分裂分子。乌克兰民族主义者与德国纳粹的友谊不断加深，这必然会导致一个合乎逻辑的结果——德国将获得大片领土，进而能够继续吞并基辅、波尔塔瓦和哈尔科夫。
为元首建立”乌克兰桥头堡”的准备工作早已开始。1938 年 10 月 27 日，在苏台德地区”脱离”不到一个月后，奥古斯丁·沃洛申成为外喀尔巴阡新任总理。1938 年 11 月 9 日，他创建了”人民防御组织-喀尔巴阡塞奇”（ОНОКС）——当地武装分子队伍。但这些”非法武装组织”的任务并非保护自己的村镇免受捷克人侵犯，而是要建立某种乌克兰起义军的雏形，日后与德国国防军一起将”自由”带入苏维埃乌克兰腹地。因此对喀尔巴阡塞奇的态度也非同寻常。布拉格当局不仅未阻止武装分子队伍的建立，甚至与奥古斯丁·沃洛申达成协议，由捷克斯洛伐克军官负责培训”塞奇成员”。而为使这些”反捷克”武装组织不缺武器，正准备从其治下分离出去的布拉格当局，竟将当地捷克斯洛伐克国民警卫队（”Domobranstva”）的装备转交给了武装分子。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在 1938 年 12 月 4 日举行的第二次”喀尔巴阡塞奇”代表大会上，甚至举行了阅兵式，一万名武装的塞奇成员列队行进穿过胡斯特市。 既然未来乌克兰军队的雏形已经建立，现在就该组建权力机构来赋予这项事业必要的合法性。
他们照例从名称着手。1938 年 12 月 30 日，奥古斯丁·沃洛申政府给自己和元首送上了一份圣诞礼物。该自治地区正式命名为”喀尔巴阡乌克兰”。此前外喀尔巴阡地区曾多次更名，但所有旧称都不合时宜：”下喀尔巴阡罗斯”、”下喀尔巴阡”、”喀尔巴阡罗斯”、”外喀尔巴阡罗斯”、”乌戈尔罗斯”。由于正准备向苏维埃乌克兰进军，这个”桥头堡”的名称就必须包含”乌克兰”而非”罗斯”二字 [356]。
1938 年 2 月，”合法化”进程仍在继续：地方选举陆续举行，新的权力机构全部由支持脱离捷克斯洛伐克的人士组成 [357]。奥古斯丁·沃洛申的政治倾向毋庸置疑。根据这位自治地区领导人的命令，《我的奋斗》在下喀尔巴阡罗斯广泛传播。所有政党均被取缔，取而代之的是由沃洛申亲自领导的”乌克兰民族联盟”[358]。
然而外喀尔巴阡领导层对德国人持特殊态度。”所有德意志民族公民，不论其国籍归属，均被允许组建’德意志党’，并在该党内设立常规党组织机构，同时可佩戴带有卐字符的徽章与旗帜”[359]。这份由奥古斯丁·沃洛申签署的指令标注”绝密”字样，于 1939 年 2 月 2 日发往所有权力机构。换言之，外喀尔巴阡乌克兰仍保留了多党制与多元化格局——毕竟当时存在着两个政党：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组织（УНО）与德国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NSDAP）当地分部。
但唯独乌克兰民族主义者拥有”议会”候选人提名权。32个议席对应32位候选人，这份名单由被尊称为”蒙席”的沃洛申亲自审定。为使投票制度完全符合”德意志老大哥”的模式，这位元首的崇拜者在拉霍夫市附近建立了名为”杜门”的小型集中营，用以关押异见者和政治对手。
毫无疑问，奥古斯丁·沃洛申曾忠心耿耿地为希特勒效劳。当元首突然违背支持外喀尔巴阡独立的承诺，将该地区划归匈牙利时，”神圣的奥古斯丁”先是逃往罗马尼亚，继而转道南斯拉夫。他本可选择任何国家，却最终前往德国。在柏林短暂居住后，沃洛申移居德语城市布拉格。他在那里既未被拘留，还自由地在乌克兰自由大学任教。德国进攻苏联时，沃洛申致信希特勒毛遂自荐担任乌克兰总统，同时建议元首取缔东正教会并以天主教取代之。战争末期，这位”自由斗士”被苏联反间谍机构逮捕，最终在狱中毙命。
很明显，这种完全符合德国国家社会主义精神的”民主”选举最终取得了预期的结果。在胡斯特市组建的”议会”于1939年3月14日宣布外喀尔巴阡乌克兰独立，正好紧随斯洛伐克之后。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并未按计划进行。德国元首假装与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建立亲密友谊，一旦无需再在西方面前演戏就背叛了他们。外喀尔巴阡乌克兰曾持狂热的亲德立场，其领导层几乎要把”老爹”阿道夫奉若神明。
但希特勒支持了斯洛伐克人，却没有支持乌克兰人。在宣布独立后几乎立即，喀尔巴阡乌克兰首任总统就仓皇出逃，因为 15 万匈牙利军队入侵了外喀尔巴阡地区 [360]。这个亲德的乌克兰国家仅存在约 100 小时，就被另一个亲德国家消灭了！
为避免流血冲突， 匈牙利政府向胡斯特派出了谈判代表要求解除武装。德国大使冯·沃伊诺维奇要求乌克兰人投降，但遭到拒绝。民族主义武装部队对占领者进行了英勇抵抗，阻止匈牙利人进入其”首都”，并使”政府”得以顺利逃脱。”塞切维茨”人数相当庞大——约 1.5 万人，甚至装备有 15 辆坦克 [361]。但大多数乌克兰人只有步枪和手枪。他们面对的是装备精良、配有火炮和战斗技术的匈牙利正规军部队。尽管如此，匈牙利军队未料到捷克军官的长期训练已将”塞切维茨”打造成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最终深陷战斗泥潭。
援助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波兰军队从背后袭击了乌克兰武装分子。为何如此？因为波兰境内有西乌克兰地区，而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国家的建立将威胁到波兰人失去大片领土。这一打击迅速决定了”喀尔巴阡塞奇”的命运。此外，站在匈牙利一边参战的还有捷克正规军的部分部队，甚至还有捷克警察。被击溃的”塞奇”成员开始向罗马尼亚撤退，并躲藏在周边森林中。但这两条路都无法让他们免于一死。罗马尼亚边防人员，就像在关于奥斯塔普·本德尔的小说中那样，将”塞奇”成员剥得精光，然后交给匈牙利人。当地匈牙利居民在捷克人的武装下，与匈牙利军队一起追捕逃亡者，未经审判就地处决。落入波兰军队手中的”塞奇”成员命运最为悲惨。向波兰人投降的”塞奇”成员全部被当场枪决。拥有波兰国籍的乌克兰人——加利西亚的居民——前来援助外喀尔巴阡人。而波兰人也没有错过”清理”这些不安分的民族主义者的机会。战斗结束后，匈牙利军队将来自波兰的”塞奇”成员移交给了波兰边防人员。没有人对战俘手下留情。 第二天，他们全都在没有审判、调查、律师及其他”民主”程序的情况下被枪决 [362]。仅仅六个月后，类似的”过激行为”将在波兰军人身上重演，但德国士兵对待他们时将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让我们再次梳理1939年动荡的三月里所有日期与事件，就会发现阿道夫·希特勒之所以一夜之间成为”侵略者”，并非因为他占领了毫无防备的捷克斯洛伐克，而是因为他采取的方式完全违背了与西方代表达成的协议。
1939 年 3 月 14 日。 斯洛伐克宣布独立并请求保护。奥古斯丁·沃洛申宣布喀尔巴阡乌克兰独立，立即通知德国外交部，并呼吁帝国保护这个新生的亲德国家。捷克总统哈查自愿前往柏林。
1939 年 3 月 15 日。 哈赫总统签署条约，将捷克以”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的名义并入第三帝国，同时保留其国家元首职位。清晨 6 时，匈牙利军队开始占领外喀尔巴阡地区，未就此发表任何声明。
英国政府早在四天前就获得了关于后续事件的准确情报。因此英国对”侵略者”的反应既平静又十分友善。这体现在英国首相张伯伦的讲话中：”斯洛伐克议会已宣布斯洛伐克独立。这份宣言终结了我们曾意图担保边界的那个国家的内部解体。故陛下政府不能认为自身受此义务约束”[363]。换言之，《慕尼黑协定》未被违反。捷克斯洛伐克是自行解体的。这倒是谢天谢地！
同一天，英国大使亨德森向德国政府递交照会：「国王陛下政府无意干涉可能直接涉及他国政府利益的事务……」[364]。
英国未表露任何不满，从堆砌的华丽辞藻中仅能看出维持体面的意图。可见一切仍按既定剧本推进。
1939 年 3 月 16 日。 希特勒应斯洛伐克人所请提供庇护，但暂未与其签订任何条约。如同迷雾般的不明朗氛围，笼罩着关乎西方外交的关键议题：斯洛伐克与外喀尔巴阡乌克兰的归属问题。
1939 年 3 月 17 日。 德国政府通过特别照会向全世界宣布对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建立保护国。笼罩在德国行动上的迷雾开始消散——希特勒仅吞并了捷克地区。斯洛伐克当时与德国除元首关于保护斯拉夫民族的口头声明外，尚未签订任何条约。至于外喀尔巴阡乌克兰地区，局势更是混乱不堪：军队进驻、武装冲突频发，匈牙利政府还声称将该地区纳入其版图。事态显然已偏离预设轨道，但全局形势仍不明朗。西方世界领导人开始感到不安。
截至当日清晨，对希特勒的警告已升级为正式的”外交形式”。法国大使库隆德尔率先递交抗议照会。德国外交官魏茨泽克对此的反应简直匪夷所思——他将照会重新塞回信封退还给大使，声称不接受任何关于捷克斯洛伐克事件的抗议，甚至建议库隆德尔先生重新修改照会文本！
接下来上演的一幕原本堪称滑稽——若不是半年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此爆发的话。法国大使坚持要求魏茨泽克接受照会，并称他认为没有理由请求本国政府重新审议照会内容。而德国人则拒绝接收。于是大使提醒他说，根据列强政府的既定惯例，它们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向其他国家传达自己的意见的。「最终魏茨泽克把照会留在了桌上，说自己将『视之为邮寄送达』」[365]。
继法国之后，英国大使也到场了。与他交谈时，这位德国外交官的态度自然有所不同：不仅接下了照会，回复时也未出言不逊。「英国政府声明，『将近日发生的事件视为对《慕尼黑协定》的彻底背离』，且『德国的军事行动毫无合法依据』」[366]。
美国政府也向德国递交了抗议照会。
就在这时，英国首相张伯伦突然灵光一现。在伯明翰的演讲中，他实际上推翻了自己两天前说过的话 [367]。英国乃至全世界（演讲通过电台广播）的民众都听到，这位大国领导人几乎是在即兴发挥，对两天前捷克斯洛伐克灭亡的事件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评价。
众所周知，二战期间所有被德国占领国家的政府都在伦敦找到了避难所。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也不例外。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它在英国首都”诞生”的时间竟是1940年7月！这意味着，距离捷克斯洛伐克从政治地图上消失已过去整整16个月。为何英国人要拖延这么久才批准这个”德国侵略受害者”的新政府成立？因为他们始终寄望于能与希特勒达成友好协议，尽量避免激怒这位独裁者。直到1940年6月22日法国在贡比涅森林签署投降书，英国真正陷入困境之时，英国人才需要集结所有盟友。至此，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新政府才获得了立足之地、时机与资金支持。
要知道在 3 月 15 日至 17 日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新情况！捷克斯洛伐克早已被希特勒吞并，而英国外交部及张伯伦本人都未从中看出任何”罪行”。两天后，张伯伦却为自己先前”极其克制谨慎…略带冷淡且客观的声明”致歉。随后他完全转变了语气说道：”我们曾声明，涉及我们两国的任何问题都应通过协商解决…若连如此郑重反复作出的保证都能轻易找到借口背弃，那么我们岂能不产生这样的疑问：来自同一来源的任何其他承诺又如何令人信服？”[368]
究竟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与英国政府直接相关的事？是捷克斯洛伐克出了新状况吗？不，早在第一份和平照会撰写时该国就已不复存在。是斯洛伐克发生了某种蜕变吗？不，它自宣布独立后从未放弃过独立地位。难道奥古斯丁·沃洛申自封政府的命运竟让英国如此不安？莫非匈牙利军队进驻外喀尔巴阡地区损害了英德友谊？过去两天里希特勒究竟做了什么根本性的事，让英国政府首脑突然转变了对话态度？难道为了那些对元首及其政党怀有狂热感情的喀尔巴阡”塞切维茨”，内维尔·张伯伦甘愿冒险破坏与德意志帝国的友谊？
问题当然不在乌克兰分离主义者。关键在于原则：希特勒首次违背了既定协议。 此刻已无法确信德国会在短期内进攻苏联！
但希特勒仍有挽回局势的可能。他可以将斯洛伐克并入帝国版图，并回归原先商定的方案。因此，尽管张伯伦的讲话语气强硬，但这并非决裂，而是一种警告。
1939 年 3 月 18 日。 希特勒飞抵维也纳参加德奥合并周年纪念活动。匈牙利军队进入外喀尔巴阡首府胡斯特城。
1939 年 3 月 19 日。 巴黎和伦敦正在积极分析当前局势。法国驻德国大使 R.库隆德致函法国外交部长 J.博内：”在帝国吞并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以及斯洛伐克转入德国监护之后，我想尝试描述这些剧变导致欧洲版图急剧变化后的局势，确定德国扩张势头将朝哪些方向发展，审视我们是否仍能认为这种扩张仅针对东方 ，并从中为我们的领导层得出若干实践结论。事实表明，希特勒领导层在策划针对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的军事行动时，还计划在不久的将来进一步向东推进。根据迄今获得的情报，有理由认为德军企图占领整个斯洛伐克乃至外喀尔巴阡乌克兰”[369]——我们在库隆德的信函中读到这样的内容。
希特勒将继续东进的希望依然存在。现在只需要好好约束他。
1939 年 3 月 20 日。 美国政府为抗议 5（！）天前发生的捷克斯洛伐克被肢解事件，召回其驻柏林大使。
1939 年 3 月 21 日。 立陶宛政府接到柏林通知，其全权代表须于次日乘专机飞抵柏林，签署将梅梅尔市辖区移交德国的文件 [370]。若拒绝则德国政府将动用武力。立陶宛自身无力与德国作战，而英法两国正试图厘清当前局势，未发表任何维护立陶宛的声明。
此刻欧洲外交官显然无暇顾及立陶宛——希特勒已彻底失控的事实正逐渐明朗。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在外交部长陪同下紧急抵达英国首都进行正式访问。”张伯伦向法国提议：与波兰及苏联共同发表正式声明，四国将立即召开会议商讨遏制欧洲侵略的后续措施”[371]。
“欧洲各国领导人突然意识到希特勒的侵略本质，明白只有通过武力而非让步才能阻止他。”历史学家们如此解读英法政治家的行为。但他们完全忽略了一个事实：就在三天前的 3 月 18 日，苏联外交人民委员李维诺夫曾提议”召开欧洲会议，此次应有法国、英国、波兰、俄罗斯、罗马尼亚和土耳其参加”[372]。苏联提出的建议与英国现在的提议如出一辙，但当时张伯伦认为这个想法”为时过早”，而法国政府甚至根本没有答复莫斯科 [373]。为什么英国首相拒绝了苏联外交官的提议？为什么法国领导人对此毫无回应？毕竟”侵略成性”的希特勒早在三天前就已吞并了捷克斯洛伐克的残余部分。英国政府首脑还在等待什么？难道指望德军会”突然”撤出捷克和斯洛伐克？不，张伯伦是在给希特勒留出反思的时间。以及让第三帝国吞并外喀尔巴阡乌克兰的时间。
1939 年 3 月 22 日。 傍晚时分，立陶宛代表团抵达柏林。此时希特勒正身处”德意志”号战列舰上，向柏林发送电报，命令他率领的德国分舰队无论是否遭遇抵抗都要进入梅梅尔。
1939 年 3 月 23 日。3 月 23 日凌晨（1 时 30 分），立陶宛签署协议将梅梅尔划归德国 [374]。作为补偿，立陶宛人在被夺走的港口获得了自由贸易区。尽管英法是克莱佩达地位保障国，但伦敦和巴黎对这次德国吞并行为未作出任何反应。
现在再拖延解决斯洛伐克问题已毫无意义。在与立陶宛签署文件后不久，帝国首都随即签署了柏林与布拉迪斯拉发之间的《保护条约》。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元首此次异乎寻常的拖延，实为制造不确定局势的精心布局。希特勒的手段如此狡黠，令西方外交官无所适从。这位德国元首看似未曾违背协议，却同时采取着完全未经伦敦认可的行动。正当西方世界还在揣度评估德国总理的举动时，他已雷霆般将德国在一战后丧失的最后一块领土重新并入版图。
在使英法两国面对既成事实后，希特勒准备与他的伙伴们开启新一轮谈判。但这次是在全新局势与条件下进行的。阿道夫·希特勒对谈判成功抱有十足把握绝非空想。尽管英国政府对悲惨的捷克斯洛伐克高调表态，英格兰银行却悄然将在伦敦保管的捷克黄金储备——600 万英镑 [375] 如数移交德国。
1939 年 5 月 30 日，我们早已熟知的德国外交部国务秘书魏茨泽克向苏联驻柏林临时代办阿斯塔霍夫表示，存在改善苏德关系的可能性。这位德国外交官同时指出，德国通过放弃外喀尔巴阡乌克兰， 消除了战争的由头……
幕后谈判发挥了作用：苏联和德国开始行动，最终签订了西方史学界极为憎恶的《互不侵犯条约》。
为何斯大林要与希特勒签订条约？为何希特勒改变了自己反共产主义的信念？
因为英国和法国在谈判中手段极为高明。
